- 新唐书
- ▪ 本纪第一 高祖
- ▪ 本纪第二 太宗
- ▪ 本纪第三 高宗
- ▪ 本纪第四 则天皇后 中宗
- ▪ 本纪第五 睿宗 玄宗
- ▪ 本纪第六 肃宗 代宗
- ▪ 本纪第七 德宗 顺宗 宪宗
- ▪ 本纪第八 穆宗 敬宗 文宗 武宗 宣宗
- ▪ 本纪第九 懿宗 僖宗
- ▪ 本纪第十 昭宗 哀帝
- ▪ 志第一 礼乐一
- ▪ 志第二 礼乐二
- ▪ 志第三 礼乐三
- ▪ 志第四 礼乐四
- ▪ 志第五 礼乐五
- ▪ 志第六 礼乐六
- ▪ 志第七 礼乐七
- ▪ 志第八 礼乐八
- ▪ 志第九 礼乐九
- ▪ 志第十 礼乐十
- ▪ 志第十一 礼乐十一
- ▪ 志第十二 礼乐十二
- ▪ 志第十三上 仪卫上
- ▪ 志第十三下 仪卫下
- ▪ 志第十四 车服
- ▪ 志第十五 历一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志第十六 历二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志第十七上 历三上
- ▪ 志第十七下 历三下
- ▪ 志第十八上 历四上
- ▪ ▪ 三曰步日躔术
- ▪ ▪ 一曰步中朔术
- ▪ ▪ 二曰发敛术
- ▪ ▪ 四曰步月离术
- ▪ ▪ 五曰步轨漏术
- ▪ 志第十八下 历四下
- ▪ ▪ 六曰步交会术
- ▪ ▪ 阴阳历
- ▪ ▪ 七曰步五星术
- ▪ ▪ 五星爻象历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志第十九 历五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辰星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五星变行加减差日度率
- ▪ 志第二十上 历六上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志第二十下 历六下
- ▪ ▪ 晷漏
- ▪ ▪ 交会
- ▪ ▪ 岁星
- ▪ ▪ 荧惑
- ▪ ▪ 镇星
- ▪ ▪ 太白
- ▪ ▪ 辰星
- ▪ ▪ 五星入变历表略
- ▪ 志第二十一 天文一
- ▪ 志第二十二 天文二
- ▪ ▪ 日食
- ▪ ▪ 日变
- ▪ ▪ 月变
- ▪ ▪ 孛彗
- ▪ ▪ 星变
- ▪ 志第二十三 天文三
- ▪ ▪ 月五星凌犯及星变
- ▪ ▪ 五星聚合
- ▪ 志第二十四 五行一
- ▪ ▪ 草妖
- ▪ ▪ 金沴木
- ▪ ▪ 火不炎上
- ▪ ▪ 常燠
- ▪ ▪ 常雨
- ▪ ▪ 龟孽
- ▪ ▪ 鼠妖
- ▪ ▪ 羽虫之孽
- ▪ ▪ 羊祸
- ▪ ▪ 赤眚赤祥
- ▪ ▪ 水沴火
- ▪ 志第二十五 五行二
- ▪ ▪ 土为变怪
- ▪ ▪ 山摧
- ▪ ▪ 山鸣
- ▪ ▪ 金不从革
- ▪ ▪ 常旸
- ▪ ▪ 诗妖
- ▪ ▪ 讹言
- ▪ ▪ 犬祸
- ▪ ▪ 白眚白祥
- ▪ ▪ 木沴金
- ▪ ▪ 稼穑不成
- ▪ ▪ 常风
- ▪ ▪ 夜妖
- ▪ ▪ 华孽
- ▪ ▪ 嬴虫之孽
- ▪ ▪ 牛祸
- ▪ ▪ 木火金水沴土
- ▪ ▪ 黄眚黄祥
- ▪ 志第二十六 五行三
- ▪ 志第二十七 地理一
- ▪ 志第二十八 地理二
- ▪ 志第二十九 地理三
- ▪ 志第三十 地理四
- ▪ 志第三十一 地理五
- ▪ 志第三十二 地理六
- ▪ 志第三十三上 地理七上
- ▪ 志第三十三下 地理七下
- ▪ ▪ 羁縻州
- ▪ ▪ 关内道
- ▪ ▪ 河北道
- ▪ ▪ 归诚州
- ▪ ▪ 陇右道
- ▪ ▪ 剑南道
- ▪ ▪ 江南道
- ▪ ▪ 岭南道
- ▪ 志第三十四 选举志上
- ▪ 志第三十五 选举志下
- ▪ 志第三十六 百官一
- ▪ ▪ 户部
- ▪ ▪ 三师三公
- ▪ ▪ 尚书省
- ▪ ▪ 礼部
- ▪ ▪ 吏部
- ▪ ▪ 兵部
- ▪ ▪ 刑部
- ▪ ▪ 工部
- ▪ 志第三十七 百官二
- ▪ ▪ 集贤殿书院
- ▪ ▪ 史馆
- ▪ ▪ 秘书省
- ▪ ▪ 著作局
- ▪ ▪ 司天台
- ▪ ▪ 殿中省
- ▪ ▪ 内侍省
- ▪ ▪ 内府局
- ▪ ▪ 内官
- ▪ ▪ 宫官
- ▪ ▪ 太子内官
- ▪ ▪ 门下省
- ▪ ▪ 弘文馆
- ▪ ▪ 中书省
- ▪ 志第三十八 百官三
- ▪ ▪ 御史台
- ▪ ▪ 太常寺
- ▪ ▪ 卫尉寺
- ▪ ▪ 宗正寺
- ▪ ▪ 太仆寺
- ▪ ▪ 大理寺
- ▪ ▪ 鸿胪寺
- ▪ ▪ 司农寺
- ▪ ▪ 太府寺
- ▪ ▪ 国子监
- ▪ ▪ 少府
- ▪ ▪ 将作监
- ▪ ▪ 军器监
- ▪ ▪ 都水监
- ▪ ▪ 光禄寺
- ▪ 志第三十九上 百官四上
- ▪ ▪ 十六卫
- ▪ ▪ 诸卫折冲都尉府
- ▪ 志第三十九下 百官四下
- ▪ ▪ 中都督府
- ▪ ▪ 下都督府
- ▪ ▪ 上都护府
- ▪ ▪ 上州
- ▪ ▪ 京县
- ▪ ▪ 畿县
- ▪ ▪ 上县
- ▪ ▪ 中县
- ▪ ▪ 中下县
- ▪ ▪ 中州
- ▪ ▪ 下州
- ▪ ▪ 帐内府
- ▪ ▪ 亲王国
- ▪ ▪ 公主邑司
- ▪ ▪ 下县
- ▪ ▪ 王府官
- ▪ ▪ 亲事府
- ▪ ▪ 外官
- ▪ ▪ 大都督府
- ▪ ▪ 大都护府
- ▪ 志第四十 兵
- ▪ 志第四十一 食货一
- ▪ 志第四十二 食货二
- ▪ 志第四十三 食货三
- ▪ 志第四十四 食货四
- ▪ 志第四十五 食货五
- ▪ 志第四十六 刑法
- ▪ 志第四十七 艺文一
- ▪ 志第四十八 艺文二
- ▪ 志第四十九 艺文三
- ▪ 志第五十 艺文四
- ▪ 表第一 宰相上
- ▪ 表第二 宰相中
- ▪ 表第三 宰相下
- ▪ 表第四 方镇一
- ▪ 表第五 方镇二
- ▪ 表第六 方镇三
- ▪ 表第七 方镇四
- ▪ 表第八 方镇五
- ▪ 表第九 方镇六
- ▪ 表第十上 宗室世系上
- ▪ 表第十下 宗室世系下
- ▪ 表第十一上 宰相世系一上
- ▪ 表第十一下 宰相世系一下
- ▪ 表第十二上 宰相世系二上
- ▪ 表第十二中 宰相世系二中
- ▪ 表第十二下 宰相世系二下
- ▪ 表第十三上 宰相世系三上
- ▪ 表第十三下 宰相世系三下
- ▪ 表第十四上 宰相世系四上
- ▪ 表第十四下 宰相世系四下
- ▪ 表第十五上 宰相世系五十
- ▪ 表第十五下 宰相世系五下
- ▪ 列传第一 后妃上
- ▪ 列传第二 后妃下
- ▪ 列传第三 宗室
- ▪ 列传第四 高祖诸子
- ▪ 列传第五 太宗子
- ▪ 列传第六 三宗诸子
- ▪ 列传第七 十一宗诸子
- ▪ 列传第八 诸帝公主
- ▪ 列传第九 李密
- ▪ 列传第十 王窦
- ▪ 列传第十一 薛李二刘高徐
- ▪ 列传第十二 萧辅沈李梁
- ▪ 列传第十三 刘斐
- ▪ 列传第十四 屈实尉迟张秦唐段
- ▪ 列传第十五 二刘殷许程柴任丘
- ▪ 列传第十六 温皇甫二李姜崔
- ▪ 列传第十七 杜阚王李苑罗王
- ▪ 列传第十八 二李勣
- ▪ 列传第十九 侯张薛
- ▪ 列传第二十 高窦
- ▪ 列传第二十一 房杜
- ▪ 列传第二十二 魏徵
- ▪ 列传第二十三 王薛马韦
- ▪ 列传第二十四 二李戴刘崔
- ▪ 列传第二十五 陈杨封裴宇文郑权阎蒋姜张
- ▪ 列传第二十六 萧瑀
- ▪ 列传第二十七 岑虞李褚姚令狐
- ▪ 列传第二十八 苏世长(良嗣 弁) 韦云起 孙伏伽 张玄素
- ▪ 列传第二十九 于高张
- ▪ 列传第三十 长孙褚韩来李上官
- ▪ 列传第三十一 杜二崔高郭赵崔杨卢二刘李刘孙邢
- ▪ 列传第三十二 傅吕陈
- ▪ 列传第三十三 刘裴娄
- ▪ 列传第三十四 崔杨窦宗祝王
- ▪ 列传第三十五 诸夷蕃将
- ▪ 列传第三十六 郭二张三王苏薛程唐
- ▪ 列传第三十七 王韩苏薛王柳冯蒋
- ▪ 列传第三十八 唐张徐
- ▪ 列传第三十九 崔徐苏豆卢
- ▪ 列传第四十 狄郝硃
- ▪ 列传第四十一 二玮 陆二李杜
- ▪ 列传第四十二 裴刘魏李吉
- ▪ 列传第四十三 张韦韩宋辛二李裴
- ▪ 列传第四十四 武李贾白
- ▪ 列传第四十五 五王
- ▪ 列传第四十六 刘钟崔二王
- ▪ 列传第四十七 魏韦郭
- ▪ 列传第四十八 李萧卢韦赵和
- ▪ 列传第四十九 姚宋
- ▪ 列传第五十 苏张
- ▪ 列传第五十一 魏卢李杜张韩
- ▪ 列传第五十二 张源裴
- ▪ 列传第五十三 苏尹毕李郑王许潘倪席齐
- ▪ 列传第五十四 裴崔卢李王严
- ▪ 列传第五十五 裴阳宋杨崔李解
- ▪ 列传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
- ▪ 列传第五十七 刘吴韦蒋柳沈
- ▪ 列传第五十八 二郭两王张牛
- ▪ 列传第五十九 宇文韦杨王
- ▪ 列传第六十 哥舒高封
- ▪ 列传第六十一 李光弼
- ▪ 列传第六十二 郭子仪
- ▪ 列传第六十三 二李马路
- ▪ 列传第六十四 房张李
- ▪ 列传第六十五 崔苗二裴吕
- ▪ 列传第六十六 崔邓魏卫李韩卢高
- ▪ 列传第六十七 李杨崔柳韦路
- ▪ 列传第六十八 高元李韦薛崔戴王徐郗辛
- ▪ 列传第六十九 来田侯崔严
- ▪ 列传第七十 元王黎杨严窦
- ▪ 列传第七十一 二李
- ▪ 列传第七十二 三王鲁辛冯三李曲二卢
- ▪ 列传第七十三 令狐张康李刘田王牛史
- ▪ 列传第七十四 刘第五班王李
- ▪ 列传第七十五 李常赵崔齐卢
- ▪ 列传第七十六 关董袁赵窦
- ▪ 列传第七十七 张姜武李宋
- ▪ 列传第七十八 段颜
- ▪ 列传第七十九 李晟
- ▪ 列传第八十 马浑
- ▪ 列传第八十一 杨戴阳二李韩杜邢
- ▪ 列传第八十二 陆贽
- ▪ 列传第八十三 韦张严韩
- ▪ 列传第八十四 鲍李萧薛樊王吴郑陆卢柳崔
- ▪ 列传第八十五 徐吕孟刘杨潘崔韦
- ▪ 列传第八十六 张赵李郑徐王冯庾
- ▪ 列传第八十七 姚独孤顾韦段吕许薛李
- ▪ 列传第八十八 孔穆崔柳杨马
- ▪ 列传第八十九 归奚三崔卢二薛卫胡丁二王殷
- ▪ 列传第九十 三郑高权崔
- ▪ 列传第九十一 贾杜令狐
- ▪ 列传第九十二 白裴崔韦二李皇甫王
- ▪ 列传第九十三 韦王陆刘柳程
- ▪ 列传第九十四 杜裴李韦
- ▪ 列传第九十五 二高伊硃二刘范二王孟赵李任张
- ▪ 列传第九十六 李乌王杨曹高刘石
- ▪ 列传第九十七 于王二杜范
- ▪ 列传第九十八 裴度
- ▪ 列传第九十九 二李元牛杨
- ▪ 列传第一百 窦刘二张杨熊柏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 韩愈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 钱崔二韦二高冯三李卢封郑敬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 刘蕡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 李郑二王贾舒
- ▪ 列传第一百五 李德裕
- ▪ 列传第一百六 陈三李曹刘
- ▪ 列传第一百七 二李崔萧二郑二卢韦周二裴刘赵王
- ▪ 列传第一百八 毕崔刘陆郑硃韩
- ▪ 列传第一百九 马杨路卢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 郑二王韦张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周王邓陈齐赵二杨顾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诸葛李孟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杨时硃孙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四 高赵田硃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五 三刘成杜钟张王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忠义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七 忠义中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八 忠义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卓行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 孝友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一 隐逸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二 循吏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三 儒学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四 儒学中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五 儒学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六 文艺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七 文艺中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文艺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 方技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 列女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外戚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宦者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宦者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酷吏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籓镇魏博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籓镇镇冀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籓镇卢龙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籓镇淄青横海
- ▪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籓镇宣武彰义泽潞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上 突厥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下 突厥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 吐蕃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上 回鹘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下 回鹘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沙陀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北狄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东夷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下 西域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 南蛮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蛮中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下 南蛮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八上 奸臣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八下 奸臣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九上 叛臣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四十九下 叛臣下
- ▪ 列传第一百五十上 逆臣上
- ▪ 列传第一百五十中 逆臣中
- ▪ 列传第一百五十下 逆臣下
- ▪ 附 进新唐书表
李逢吉,字虚舟,系出陇西。父颜,有锢疾,逢吉自料医剂,遂通方书。举明经,又擢进士第。范希朝表为振武掌书记,荐之德宗,拜左拾遗。元和时,迁给事中、皇太子侍读。改中书舍人,知礼部贡举。未已事,拜门下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诏礼部尚书王播署榜。
逢吉性忌刻,险谲多端。及得位,务偿好恶。裴度讨淮西,逢吉虑成功,密图沮止,趣和议者请罢诸道兵。宪宗知而恶之,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。
穆宗即位,徙山南东道。缘讲侍恩,阴结近幸。长庆二年,召入为兵部尚书。时度与元稹知政,度尝条稹憸佞,逢吉以为其隙易乘,遂并中之,遣人上变,言:“和王傅于方结客,欲为稹刺度。”帝命尚书左仆射韩皋、给事中郑覃与逢吉参鞠方,无状,稹、度坐是皆罢,逢吉代为门下侍郎、平章事。因以恩爵动诡薄者,更相挺以诋伤度,于是李绅、韦处厚等诵言度为逢吉排迮,度初得留。时已失河朔,王智兴以徐叛,李騕以汴叛,国威不振,天下延颈俟相度,而中外交章言之,帝讫不省,度遂外迁。騕平,进尚书右仆射。
帝暴疾,中外阻遏,逢吉因中人梁守谦、刘弘规、王守澄议,请立景王为皇太子,帝不能言,颔之而已。明日下诏,皇太子遂定。郑注得幸于王守澄,逢吉遣从子训赂注,结守澄为奥援,自是肆志无所惮。其党有张又新、李续、张权舆、刘栖楚、李虞、程昔范、姜洽及训八人,而傅会者又八人,皆任要剧,故号“八关十六子”。有所求请,先赂关子,后达于逢吉,无不得所欲。未几,封凉国公。
敬宗新立,度求入觐,逢吉不自安,张权舆为作谶言以沮度,而韦处厚亟为帝言之,计卒不行。有武昭者,陈留人,果敢而辩。度之讨蔡,遣说吴元济,元济临以兵,辞不挠,厚礼遣还,度署以军职,从镇太原,除石州刺史。罢归不得用,怨望,与太学博士李涉、金吾兵曹参军茅汇居长安中,以气侠相许。逢吉与李程同执政,不叶。程族人仍叔谓昭曰:“丞相欲用君,顾逢吉持不可。”昭愈愤,酒所,语其友刘审,欲刺逢吉。审窃语权舆,逢吉因汇召见昭,厚相结纳,忿隙得解。逢吉素厚待汇,尝与书曰:“足下当以‘自求’字仆,吾当以‘利见’字君。”辞颇猥昵。及度将还,复命人发昭事。由是昭、汇皆下狱,命御史中丞王播按之。训讽汇使诬昭与李程同谋,不然且死。汇不可,曰:“诬人以自免,不为也!”狱成,昭榜死,汇流崖州,涉康州,仍叔贬道州司马,训流象州。擢审长寿主簿。而逢吉谋益露。昭死,人皆冤之。
初,逢吉兴昭狱以止度入而不果,天子知度忠,卒相之。逢吉于是浸疏,以检校司空、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,表李续自副,张又新行军司马。顷之,检校司徒。初,门下史田伾倚逢吉亲信,顾财利,进婢,嬖之。伾坐事匿逢吉家,名捕弗获。及出镇,表随军,满岁不敢集,使人伪过门下省,调房州司马。为有司所发,即襄州捕之,诡谰不遣。御史劾奏,诏夺一季俸,因是贬续为涪州刺史,又新汀州刺史。久乃徙宣武,以太子太师为东都留守。及训用事,召拜尚书左仆射,足病不能朝,以司徒致仕。卒,年七十八,赠太尉,谥曰成。无子,以从弟子植嗣。
元稹,字微之,河南河南人。六代祖岩,为隋兵部尚书。稹幼孤,母郑贤而文,亲授书传。九岁工属文,十五擢明经,判入等,补校书郎。元和元年举制科,对策第一,拜左拾遗。性明锐,遇事辄举。
始,王叔文、王伾蒙幸太子宫而桡国政,稹谓宜选正人辅导,因献书曰:
伏见陛下降明诏,脩废学,增胄子,然而事有先于此,臣敢昧死言之。
贾谊有言:“三代之君仁且久者,教之然也。”周成王本中才,近管、蔡则谗入,任周、召则善闻。岂天聪明哉?而克终于道者,教也。始为太子也,太公为师,周公为傅,召公为保,伯禽、唐叔与游,目不阅淫艳,耳不闻优笑,居不近庸邪,玩不备珍异。及为君也,血气既定,游习既成,虽有放心,不能夺已成之性。则彼道德之言,固吾所习闻,陈之者易谕焉;回佞庸违,固吾所积惧,谄之者易辩焉。人之情莫不耀所能,党所近,苟得志,必快其所蕴。物性亦然,故鱼得水而游,鸟乘风而翔,火得薪而炽。夫成王所蕴,道德也;所近,圣贤也。快其蕴,则兴礼乐,朝诸侯,措刑罚,教之至也。
秦则不然,灭先王之学,黜师保之位。胡亥之生也,《诗》、《书》不得闻,圣贤不得近。彼赵高,刑余之人,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,日恣睢,天下之人未尽愚,而亥不能分马鹿矣;高之威慑天下,而亥自幽深宫矣。若秦亡,则有以致之也。
太宗为太子,选知道德者十八人与之游;即位后,虽间宴饮食,十八人者皆在。上之失无不言,下之情无不达,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,斯游习之致也。贞观以来,保、傅皆宰相兼领,余官亦时重选,故马周恨位高不为司议郎,其验也。
母后临朝,剪弃王室,中、睿为太子,虽有骨鲠敢言之士,不得在调护保安职,及谗言中伤,惟乐工剖腹为证,岂不哀哉!比来兹弊尤甚,师资保傅,不疾废眊目贵,即休戎罢帅者处之。又以僻滞华首之儒备侍直、侍读,越月逾时不得召。夫以匹士之爱其子,犹求明哲慈惠之师,岂天下元良而反不及乎?
臣以为高祖至陛下十一圣,生而神明,长而仁圣,以是为屑屑者,故不之省。设万世之后,有周成中才,生于深宫,无保助之教,则将不能知喜怒哀乐所自,况稼穑艰难乎!愿令皇太子洎诸王齿胄讲业,行严师问道之礼,辍禽色之娱,资游习之善,岂不美哉!
又自以职谏诤,不得数召见,上疏曰:
臣闻治乱之始,各有萌象。容直言,广视听,躬勤庶务,委信大臣,使左右近习不得蔽疏远之人,此治象也。大臣不亲,直言不进,抵忌讳者杀,犯左右者刑,与一二近习决事深宫中,群臣莫得与,此乱萌也。人君始即位,萌象未见,必有狂直敢言者。上或激而进之,则天下君子望风曰:“彼狂而容于上,其欲来天下士乎?吾之道可以行矣!”其小人则竦利曰:“彼之直,得幸于上,吾将直言以徼利乎!”由是天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于上,上下之志,霈然而通。合天下之智,治万物之心,人人乐得其所,戴其上如赤子之亲慈母也,虽欲诱之为乱,可得乎?及夫进计者入,而直言者戮,则天下君子内谋曰:“与其言不用而身为戮,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乎!”其小人则择利曰:“吾君所恶者拂心逆耳,吾将苟顺是非以事之。”由是进见者革而不内,言事者寝而不闻,若此则十步之事不得见,况天下四方之远乎!故曰:聋瞽之君非无耳目,左右前后者屏蔽之,不使视听,欲不乱,可得哉?
太宗初即位,天下莫有言者,孙伏伽以小事持谏,厚赐以勉之。自是论事者唯惧言不直、谏不极、不能激上之盛意,曾不以忌讳为虞。于是房、杜、王、魏议可否于前,四方言得失于外,不数年大治。岂文皇独运聪明于上哉?盖下尽其言,以宣扬发畅之也。夫乐全安,恶戮辱,古今情一也,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而好戮辱哉?盖上激而进之也。喜顺从,怒謇犯,亦古今情一也,岂独文皇甘逆耳、怒从心哉?盖以顺从之利轻,而危亡之祸大,思为子孙建永安计也。为后嗣者,其可顺一朝意,而蔑文皇之天下乎?
陛下即位已一岁,百辟卿士、天下四方之人,曾未有献一计进一言而受赏者;左右前后拾遗补阙,亦未有奏封执谏而蒙劝者。设谏鼓,置匦函,曾未闻雪冤决事、明察幽之意者。以陛下睿博洪深,励精求治,岂言而不用哉?盖下不能有所发明耳!承顾问者,独一二执政,对不及顷而罢,岂暇陈治安、议教化哉?它有司或时召见,仅能奉簿书计钱谷登降耳。以陛下之政,视贞观何如哉?贞观时,尚有房、杜、王、魏辅翊之智,日有献可替否者。今陛下当致治之初,而言事进计者岁无一人,岂非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?辄昧死条上十事:一、教太子,正邦本;二、封诸王,固磐石;三、出宫人;四、嫁宗女;五、时召宰相讲庶政;六、次对群臣,广聪明;七、复正衙奏事;八、许方幅纠弹;九、禁非时贡献;十、省出入游畋。
于时论傪、高弘本、豆卢靖等出为刺史,阅旬,追还诏书。稹谏:“诏令数易,不能信天下。”又陈西北边事。宪宗悦,召问得失。当路者恶之,出为河南尉,以母丧解。服除,拜监察御史。按狱东川,因劾奏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百万,没入涂山甫等八十余家田产奴婢。时砺已死,七刺史皆夺俸,砺党怒。俄分司东都。
时浙西观察使韩皋杖安吉令孙澥,数日死;武宁王绍护送监军孟升丧乘驿,内丧邮中,吏不敢止;内园擅系人逾年,台不及知;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;飞龙使诱亡命奴为养子;田季安盗取洛阳衣冠女;汴州没入死贾钱千万。凡十余事,悉论奏。会河南尹房式坐罪,稹举劾,按故事追摄,移书停务。诏薄式罪,召稹还。次敷水驿,中人仇士良夜至,稹不让,中人怒,击稹败面。宰相以稹年少轻树威,失宪臣体,贬江陵士曹参军,而李绛、崔群、白居易皆论其枉。久乃徙通州司马,改虢州长史。元和末,召拜膳部员外郎。
稹尤长于诗,与居易名相埒,天下传讽,号“元和体”,往往播乐府。穆宗在东宫,妃嫔近习皆诵之,宫中呼元才子。稹之谪江陵,善临军崔潭峻。长庆初,潭骏方亲幸,以稹歌词数十百篇奏御,帝大悦,问:“稹今安在?”曰:“为南宫散郎。”即擢祠部郎中,知制诰。变诏书体,务纯厚明切,盛传一时。然其进非公议,为士类訾薄。稹内不平,因《诫风俗诏》历诋群有司,以逞其憾。
俄迁中书舍人、翰林承旨学士。数召入,礼遇益厚,自谓得言天下事。中人争与稹交,魏弘简在枢密,尤相善。裴度出屯镇州,有所论奏,共沮却之。度三上疏劾弘简、稹倾乱国政:“陛下欲平贼,当先清朝廷乃可。”帝迫群议,乃罢弘简,而出稹为工部侍郎。然眷倚不衰。未几,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朝野杂然轻笑,稹思立奇节报天子以厌人心。时王廷凑方围牛元翼于深州,稹所善于方言:“王昭、于友明皆豪士,雅游燕、赵间,能得贼要领,可使反间而出元翼。愿以家赀办行,得兵部虚告二十,以便宜募士。”稹然之。李逢吉知其谋,阴令李赏訹裴度曰:“于方为稹结客,将刺公。”度隐不发。神策军中尉以闻,诏韩皋、郑覃及逢吉杂治,无刺度状,而方计暴闻,遂与度偕罢宰相,出为同州刺史。谏官争言度不当免,而黜稹轻。帝独怜稹,但削长春宫使。初,狱未具,京兆刘遵古遣吏罗禁稹第,稹诉之,帝怒,责京兆,免捕贼尉,使使者慰稹。再期,徙浙东观察使。明州岁贡蚶,役邮子万人,不胜其疲,稹奏罢之。
太和三年,召为尚书左丞,务振纲纪,出郎官尤无状者七人。然稹素无检,望轻,不为公议所右。王播卒,谋复辅政甚力,讫不遂。俄拜武昌节度使。卒,年五十三,赠尚书右仆射。
所论著甚多,行于世。在越时,辟窦巩。巩,天下工为诗,与之酬和,故镜湖秦望之奇益传,时号“兰亭绝唱”。稹始言事峭直,欲以立名,中见斥废十年,信道不坚,乃丧所守。附宦贵得宰相,居位才三月罢。晚节弥沮丧,加廉节不饰云。
牛僧孺,字思黯,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。幼孤,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,依以为生。工属文,第进士。元和初,以贤良方正对策,与李宗闵、皇甫湜俱第一,条指失政,其言鲠讦,不避宰相。宰相怒,故杨于陵、郑敬、韦贯之、李益等坐考非其宜,皆调去。僧孺调伊阙尉,改河南,迁监察御史,进累考工员外郎、集贤殿直学士。
穆宗初,以库部郎中知制诰。徙御史中丞,按治不法,内外澄肃。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赇当死,赂宦侍为助,具狱上。帝曰:“直臣有才,朕欲贷而用之。”僧孺曰:“彼不才者,持禄取容耳。天子制法,所以束缚有才者。禄山、硃泚以才过人,故乱天下。”帝异其言,乃止。赐金紫服,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
始,韩弘入朝,其子公武用财赂权贵,杜塞言者。俄而弘、公武卒,孙弱不能事,帝遣使者至其家,悉收赀簿,校计出入。所以饷中朝臣者皆在,至僧孺,独注其左曰:“某月日,送钱千万,不纳。”帝善之,谓左右曰:“吾不谬知人。”繇是遂以相。寻迁中书侍郎。
敬宗立,进封奇章郡公。是时政出近幸,僧孺数表去位,帝为于鄂州置武昌军,授武昌节度使、同平章事。鄂城土恶亟圮,岁增筑,赋蓑茅于民,吏倚为扰。僧孺陶甓以城,五年毕,鄂人无复岁费。又废沔州以省冗官。
文宗立,李宗闵当国,屡称僧孺贤,不宜弃外。复以兵部尚书平章事。幽州乱,杨志诚逐李载义,帝不时召宰相问计,僧孺曰:“是不足为朝廷忧。夫范阳自安、史后,国家无所系休戚,前日刘总挈境归国,荒财耗力且百万,终不得范阳尺帛斗粟入天府,俄复失之。今志诚繇向载义也,第付以节使扞奚、契丹,彼且自力,不足以逆顺治也。”帝曰:“吾初不计此,公言是也。”因遣使慰抚之。进门下侍郎、弘文馆大学士。
是时,吐蕃请和,约弛兵,而大酋悉怛谋举维州入之剑南,于是李德裕上言:“韦皋经略西山,至死恨不能致,今以生羌二千人烧十三桥,捣虏之虚,可以得志。”帝使君臣大议,请如德裕策。僧孺持不可,曰:“吐蕃绵地万里,失一维州,无害其强。今脩好使者尚未至,遽反其言。且中国御戎,守信为上,应敌次之。彼来责曰:‘何故失信?’赞普牧马蔚茹川,若东袭陇坂,以骑缀回中,不三日抵咸阳桥,则京师戒严,虽得百维州何益!”帝然之,遂诏返降者。时皆谓僧孺挟素怨,横议沮解之,帝亦以为不直。
会中人王守澄引纤人窃议朝政,它日延英召见宰相曰:“公等有意于太平乎?何道以致之?”僧孺曰:“臣待罪宰相,不能康济,然太平亦无象。今四夷不内扰,百姓安生业,私室无强家,上不壅蔽,下不怨讟,虽未及至盛,亦足为治矣。而更求太平,非臣所及。”退谓它宰相曰:“上责成如是,吾可久处此耶?”固请罢,乃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,为淮南节度副大使。天子既急于治,故李训等投隙得售其妄,几至亡国。
开成初,表解剧镇,以检校司空为东都留守。僧孺治第洛之归仁里,多致嘉石美木,与宾客相娱乐。三年,召为尚书左仆射。僧孺入朝,会庄恪太子薨,既见,陈父子君臣人伦大经,以悟帝意,帝泫然流涕。以足疾不任谒,检校司空、平章事,为山南东道节度使。赐彝樽、龙勺,诏曰;“精金古器以比况君子,卿宜少留。”僧孺固请,乃行。
会昌元年,汉水溢,坏城郭,坐不谨防,下迁太子少保。进少师。明年,以太子太傅留守东都。刘稹诛,而石雄军吏得从谏与僧孺、李宗闵交结状。又河南少尹吕述言:“僧孺闻稹诛,恨叹之。”武宗怒,黜为太子少保,分司东都,累贬循州长史。宣宗立,徙衡、汝二州,还为太子少师。卒,赠太尉,年六十九。谥曰文简。
诸子蔚、丛最显。
蔚,字大章,少擢两经,又第进士,繇监察御史为右补阙。大中初,屡条切政,宣宗喜曰:“牛氏果有子,差尉人意。”出金州刺史,迁累吏部郎中。失权幸意,贬国子博士,分司东都。复以吏部召,兼史馆修撰。
咸通中,进至户部侍郎,袭奇章侯。坐累免,未一岁,复官。久之,检校兵部尚书、山南西道节度使。治梁三年,徐州盗起,神策两中尉讽诸籓悉财助军,蔚索府帛三万以献,中人嫌其吝,用吴行鲁代之。黄巢入京师,遁山南,故吏民喜蔚至,争迎候。因请老,以尚书右仆射致仕,卒。子徽。
徽举进士,累擢吏部员外郎。乾符中选滥,吏多奸,岁调四千员,徽治以刚明,柅杜干请,法度复振。
蔚避地于梁,道病,徽与子扶篮舆,历阁路,盗击其首,血流面,持舆不息。盗迫之,徽拜曰:“人皆有父,今亲老而疾,幸无骇惊。”盗感之,乃止。及前谷,又逢盗,辄相语曰:“此孝子也!”共举舆舍之家,进帛裹创,以饘饮奉蔚,留信宿去。抵梁,徽趋蜀谒行在,丐归侍亲疾。会拜谏议大夫,固辞,见宰相杜让能曰:“上迁幸当从,亲有疾当侍,而徽兄在朝廷,身乞还营医药。”时兄循已位给事中,许之。父丧,客梁、汉。终丧,以中书舍人召,辞疾,改给事中,留陈仓。
张濬伐太原,引为判官,敕在所敦遣。徽太息曰:“王室方复,廥藏殚耗,当协和诸侯以为籓屏,而又济以兵,诸侯离心,必有后忧。”不肯起。濬果败。复召为给事中。
杨复恭叛山南,李茂贞请假招讨节伐之,未报,而与王行瑜辄出兵。昭宗怒,持奏不下。茂贞亟请,帝召群臣议,无敢言。徽曰:“王室多难,茂贞诚有功。今复恭阻兵而讨之,罪在不俟命尔。臣闻两镇兵多杀伤,不早有所制,则梁、汉之人尽矣。请假以节,明约束,则军有所畏。”帝曰:“然。”乃以招讨使授茂贞,果有功,然益偃蹇,帝使宰相杜让能将兵诛讨,徽谏曰:“岐,国西门。茂贞凭其众而暴,若令万分一不利,屈威重奈何?愿徐制之。”不听。师出,帝复召徽曰:“今伐茂贞,彼众乌合,取必万全,卿计何日有捷?”对曰:“臣职谏争,所言者军国大体,如索贼平之期,愿陛下考蓍龟,责将帅,非臣职也。”既而师果败,遂杀大臣,王室益弱。
俄由中书舍人为刑部侍郎,袭奇章男。崔胤忌徽之正,换左散常侍,徙太子宾客,以刑部尚书致仕,归樊川。卒,赠吏部尚书。
丛,字表龄,第进士,由籓帅幕府任补阙,数言事。会宰相请广谏员,宣宗曰:“谏臣惟能举职为可,奚用众耶?今张符、赵璘、牛丛使朕闻所未闻,三人足矣。”以司勋员外郎为睦州刺史,帝劳曰:“卿非得怨宰相乎?”对曰:“陛下比诏,不由刺史县令,不任近臣,宰相以是擢臣,非嫌也。”即赐金紫,谢曰:“臣今衣刺史所假绯,即赐紫,为越等。”乃赐银绯。
咸通末,拜剑南西川节度使。时蛮犯边,抵大渡,进略黎、雅、叩邛崃关,谩书求入朝,且曰假道。丛囚其使四十人,释二人还之,蛮惧,即引去。
僖宗幸蜀,授太常卿。以病求为巴州刺史,不许。还京,为吏部尚书。嗣襄王乱,丛客死太原。
李宗闵,字损之,郑王元懿四世孙。擢进士,调华州参军事。举贤良方正,与牛僧孺诋切时政,触宰相,李吉甫恶之,补洛阳尉。久流落不偶,去从籓府辟署。入授监察御史、礼部员外郎。裴度伐蔡,引为彰义观察判官。蔡平,迁驾部郎中,知制诰。穆宗即位,进中书舍人。时为华州刺史,父子同拜,世以为宠。
长庆初,钱徽典贡举,宗闵托所亲于徽,而李德裕、李绅、元稹在翰林,有宠于帝,共白徽纳干丐,取士不以实,宗闵坐贬剑州刺史。由是嫌忌显结,树党相磨轧,凡四十年,搢绅之祸不能解。俄复为中书舍人,典贡举,所取多知名士,若唐冲、薛庠、袁都等,世谓之“玉笋”。宝历初,累进兵部侍郎,父丧解。太和中,以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时德裕自浙西召,欲以相,而宗闵中助多,先得进,即引僧孺同秉政,相唱和,去异己者,德裕所善皆逐之。迁中书侍郎。
久之,德裕为相,与宗闵共当国。德裕入谢,文宗曰:“而知朝廷有朋党乎?”德裕曰:“今中朝半为党人,虽后来者,趋利而靡,往往陷之。陛下能用中立无私者,党与破矣。”帝曰:“众以杨虞卿、张元夫、萧澣为党魁。”德裕因请皆出为刺史,帝然之。即以虞卿为常州,元夫为汝州,萧澣为郑州。宗闵曰:“虞卿位给事中,州不容在元夫下。德裕居外久,其知党人不如臣之详。虞卿日见宾客于第,世号行中书,故臣未尝与美官。”德裕质之曰:“给事中非美官云何?”宗闵大沮,不得对。俄以同平章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。
李训、郑注始用事,疾德裕,共訾短之。乃罢德裕,复召宗闵知政事,进封襄武县侯,恣肆附托。会虞卿以京兆尹得罪,极言营解,帝怒叱曰:“尔尝以郑覃为妖气,今自为妖耶?”即出为明州刺史,贬处州长史。训、注乃劾:“宗闵异时阴结驸马都尉沈、内人宋若宪、宦者韦元素、王践言等求宰相,且言顷上有疾,密问术家吕华,迎考命历,曰:‘恶十二月。’而践言监军剑南,受德裕赇,复与宗闵家私。”乃贬宗闵潮州司户参军事,逐柳州,元素等悉流岭南,亲信并斥。时训、注欲以权市天下,凡不附己者,皆指以二人党,逐去之。人人骇栗,连月雺晦。帝乃诏宗闵、德裕姻家门生故吏,自今一切不问,所以慰安中外。尝叹曰:“去河北贼易,去此朋党难!”
开成初,幽州刺史元忠、河阳李载义累表论洗,乃徙为衢州司马。杨嗣复辅政,与宗闵善,欲复用,而畏郑覃,乃托宦人讽帝。帝因紫宸对覃曰:“朕念宗闵久斥,应授一官。”覃曰:“陛下徙令少近则可,若再用,臣请前免。”陈夷行曰:“宗闵之罪,不即死为幸。宝历时,李续、张又新等号‘八关十六子’,朋比险妄,朝廷几危。”李珏曰:“此李逢吉罪。今续丧阕,不可不任以官。”夷行曰:“不然,舜逐四凶天下治,朝廷何惜数憸人,使乱纪纲?”嗣复曰:“事当适宜,不可以憎爱夺。”帝曰:“州刺史可乎?”覃请授洪州别驾。夷行曰:“宗闵始庇郑注,阶其祸,几覆国。”嗣复曰:“陛下向欲官郑注,而宗闵不奉诏,尚当记之。”覃质曰:“嗣复党宗闵者,彼其恶似李林甫。”嗣复曰:“覃言过矣。林甫石贤忌功,夷灭十余族,宗闵固无之。始,宗闵与德裕俱得罪,德裕再徙镇,而宗闵故在贬地。夫惩劝宜一,不可谓党。”因折覃曰:“比殷侑为韩益求官,臣以其昔坐赃,不许。覃托臣勿论,是岂不为党乎?”遂擢宗闵杭州刺史。迁太子宾客,分司东都。
既而覃、夷行去位,嗣复谋引宗闵复辅政,未及而文宗崩。会昌中,刘稹以泽潞叛,德裕建言宗闵素厚从谏,今上党近东都,乃拜宗闵湖州刺史。稹败,得交通状,贬漳州长史,流封州。宣宗即位,徙柳州司马,卒。
宗闵性机警,始有当世令名,既浸贵,喜权势。初为裴度引拔,后度荐德裕可为相,宗闵遂与为怨。韩愈为作《南山》、《猛虎行》规之。而宗闵崇私党,薰炽中外,卒以是败。
子琨、瓚,皆擢进士。令狐綯作相,而瓚以知制诰历翰林学士。綯罢,亦为桂管观察使。不善御军,为士卒所逐,贬死。
宗闵弟宗冉,其子汤,累官京兆尹,黄巢陷长安,杀之。
杨嗣复,字继之。父于陵,始见识于浙西观察使韩滉,妻以其女。归谓妻曰:“吾阅人多矣,后贵且寿无若生者,有子必位宰相。”既而生嗣复,滉抚其顶曰:“名与位皆逾其父,杨氏之庆也。”因字曰庆门。八岁知属文,后擢进士、博学宏辞,与裴度、柳公绰皆为武元衡所知,表署剑南幕府。进右拾遗,直史馆。尤善礼家学,改太常博士,再迁礼部员外郎。时于陵为户部侍郎,嗣复避同省,换他官,有诏:“同司,亲大功以上,非联判句检官长,皆勿避。官同职异,虽父子兄弟无嫌。”迁累中书舍人。
嗣复与牛僧孺、李宗闵雅相善,二人辅政,引之,然不欲越父当国,故权知礼部侍郎。凡二期,得士六十八人,多显官。文宗嗣位,进户部侍郎。于陵老,求侍不许。丧除,擢尚书左丞。太和中,宗闵罢,嗣复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。宗闵复相,徙西川。
开成初,以户部侍郎召,领诸道盐铁转运使。俄与李珏并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弘农县伯,仍领盐铁。后紫宸奏事,嗣复为帝言:“陆洿屏居民间,而上书论兵,可劝以官。”珏趣和曰:“土多趋竞,能奖洿,贪夫廉矣。比窦洵直以论事见赏,天下释然,况官洿耶!”帝曰:“朕赏洵直,褒其心尔。”郑覃不平曰:“彼苞藏固未易知。”嗣复曰:“洵直无邪,臣知之。”覃曰:“陛下当察朋党。”嗣复曰:“覃疑臣党,臣应免。”即再拜祈罢。珏见言切,缪曰:“朋党固少弭。”覃曰:“附离复生。”帝曰:“向所谓党与,不已尽乎?”覃曰:“杨汉公、张又新、李续故在。”珏乃陈边事,欲绝其语。覃曰:“论边事安危,臣不如珏;嫉朋比,珏不如臣。”嗣复曰:“臣闻左右佩剑,彼此相笑,未知覃果谓谁为朋党邪?”因当香案顿首曰:“臣位宰相,不能进贤退不肖,以朋党获讥,非所以重朝廷。”固乞罢,帝方委以政,故尉安之。
它日,帝问:“符谶可信乎?何从而生?”嗣复曰:“汉光武以谶决事,隋文帝亦喜之,故其书蔓天下。班彪《王命论》有所引述,特以止贼乱,非重之也。”珏曰:“治乱宜直推人事耳。”帝曰:“然。”又问:“天后时有起布衣为宰相者,果可用乎?”嗣复曰:“天后重用刑,轻用官,自为之计耳。必责能否,要待历试乃可。”
是时延英访对,史官不及知。嗣复建言:“故事,正衙,起居注在前;便坐,无所纪录。姚、赵憬皆请置时政记,不能行。臣请延英对宰相语关道德刑政者,委中书门下直日纪录,月付史官。”它宰相议不同,止。久之,帝又问:“延英政事,孰当记之?”珏监修国史,对曰:“臣之职也。”陈夷行曰:“宰相所录,恐掩蔽圣德,自盗美名。臣向言不欲威权在下者,此也。”珏曰:“夷行疑宰相卖威权,货刑赏。不然,何自居位而为此言邪?臣得罢为幸。”覃曰:“陛下开成初政甚善,三年后,日不逮前。”嗣复曰:“开成初,覃、夷行当国,三年后,臣与李珏同进。臣不能悉心奉职,使政事日不逮前,臣之罪也。纵陛下不忍加诛,当自殄灭。”即叩头请从此辞,不敢更至中书,乃趋出。帝使使者召还,曰:“覃言失,何及此邪?”覃起谢曰:“臣愚不知忌讳,近事虽善,犹未尽公。臣非专斥嗣复,而遽求去,乃不使臣言耳。”嗣复曰:“陛下月费俸禀数十万,时新异赐必先及,将责臣辅圣功,求至治也。使不及初,岂臣当死,累陛下之德,奈何?惟陛下别求贤以自辅。”帝曰:“覃偶及之,奚执咎?”嗣复阖门不肯起,帝乃免覃、夷行相,而嗣复专天下事。
进门下侍郎。建言:“使府官属多,宜省。”帝曰:“无反滞才乎?”对曰:“才者自异,汰去粃滓者,菁华乃出。”帝曰:“昔萧复乘政,难言者必言,卿其志之!”
未几,帝崩,中尉仇士良废遗诏,立武宗。帝之立,非宰相意,故内薄执政臣,不加礼,自用李德裕而罢嗣复为吏部尚书,出为湖南观察使。会诛薛季棱、刘弘逸,中人多言尝附嗣复、珏,不利于陛下。帝刚急,即诏中使分道诛嗣复等,德裕与崔郓、崔珙等诣延英言:“故事,大臣非恶状明白,未有诛死者。昔太宗、玄宗、德宗三帝,皆尝用重刑,后无不悔,愿徐思其宜,使天下知盛德有所容,不欲人以为冤。”帝曰:“朕缵嗣之际,宰相何尝比数!且珏等各有附会,若珏、季棱属陈王,犹是先帝意。如嗣复、弘逸属安王,乃内为杨妃谋。且其所绐书曰:‘姑何不斅天后?’”德裕曰:“飞语难辨。”帝曰:“妃昔有疾,先帝许其弟入侍,得通其谋。禁中证左尤具,我不欲暴于外。使安王立,肯容我耶?”言毕戚然,乃曰:“为卿赦之!”因追使者还,贬嗣复潮州刺史。
宣宗立,起为江州刺史。以吏部尚书召,道岳州卒,年六十六,赠尚书左仆射,谥曰孝穆。
嗣复领贡举时,于陵自洛入朝,乃率门生出迎,置酒第中,于陵坐堂上,嗣复与诸生坐两序。始于陵在考功,擢浙东观察使李师稷及第,时亦在焉。人谓杨氏上下门生,世以为美。
嗣复五子,其显者:授、损。
授,字得符,于昆弟最贤。由进士第迁累户部侍郎,以母病求为秘书监。后以刑部尚书从昭宗幸华,徙太子少保,卒,赠尚书左仆射。
子煚,字公隐,累擢左拾遗。昭宗初立,数游宴,上疏极谏。历户部员外郎。崔胤招硃全忠入京师,煚挈族客湖南。终谏议大夫。
损,字子默,繇廕补蓝田尉,至殿中侍御史。家新昌里,与路岩第接。岩方为相,欲易其厩以广第。损族仕者十余人,议曰:“家世盛衰,系权者喜怒,不可拒。”损曰:“今尺寸土皆先人旧赀,非吾等所有,安可奉权臣邪?穷达,命也!”卒不与。岩不悦,使损按狱黔中,逾年还。三迁绛州刺史。岩罢去,召为给事,迁京兆尹。与宰相卢携雅不叶,复除给事中。陕虢军乱,逐观察使崔荛,命损代之,至则尽诛有罪者。拜平卢节度使,徙天平,未赴复留,卒官下。
赞曰:夫口道先王语,行如市人,其名曰“盗儒”。僧孺、宗闵以方正敢言进,既当国,反奋私昵党,排击所憎,是时权震天下,人指曰“牛李”,非盗谓何?逢吉险邪,稹浮躁,嗣复辩给,固无足言。幸主孱昏,不底于戮,治世之罪人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