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宋代十八帝逸史
- ▪ 第一回 杏花细雨走青骢 凤目蛾眉归绛帐
- ▪ 第二回 守信施威拳术惊人 匡胤泄忿便壶钻孔
- ▪ 第三回 推心置腹三雄结义 轻歌妙舞双美献技
- ▪ 第四回 入教坊佳人垂巨眼 赋长征壮士起雄心
- ▪ 第五回 奋神威深宵斗恶煞 遇异僧萧寺延嘉宾
- ▪ 第六回 指迷途老僧赠偈语 遇机会太祖入戎行
- ▪ 第七回 遇盟兄太祖投军 战敌兵李筠中计
- ▪ 第八回 选先锋教场举石狮 取雄关城壕跃骏马
- ▪ 第九回 跃龙马大破唐军 递雁帛勉励旧友
- ▪ 第十回 刀光血影富豪灭门 割肉剜心佳人雪恨
- ▪ 第十一回 乘风飞驶渡淮河 淡月无光劫敌寨
- ▪ 第十二回 软玉温香荒酒色 奇花异卉绕楼台
- ▪ 第十三回 金樽檀板度良宵 玉骨冰肌葬火窟
- ▪ 第十四回 彩球飞去龙凤配合 哀诏颁来车驾上宾
- ▪ 第十五回 观天察象惑军心 筑坛受禅登大位
- ▪ 第十六回 点绣选美人民悲号 偎红倚翠天子风流
- ▪ 第十七回 静香轩孀妇怀春 兴庆坊公主再醮
- ▪ 第十八回 图大事光义挥金 乱宫闱惠妃纵欲
- ▪ 第十九回 秋千架上惊魂荡魄 芍药圃前蜜爱轻怜
- ▪ 第二十回 李筠孤忠报周朝 刘氏抗节感太祖
- ▪ 第二十一回 立约言密藏金柜 收边境平定荆南
- ▪ 第二十二回 奇珍异宝?宫冷 箫鼓画船锦江秋
- ▪ 第二十三回 杨柳海棠梁州曲 冰肌玉骨洞仙歌
- ▪ 第二十四回 红锦褥中藏艳骨 白杨树下见幽魂
- ▪ 第二十五回 粉香花气莲池曲 檀板金樽柳枝词
- ▪ 第二十六回 铁如意指挥三军 金凤钗手剔孤灯
- ▪ 第二十七回 鲜花宝炬供张仙 玉碎香消中冷箭
- ▪ 第二十八回 玉堂珠殿兴土木 炼汞烧丹费心机
- ▪ 第二十九回 霞裾云幄启巫风 斗虎抵象残民命
- ▪ 第三十回 星流天雨兆灭亡 白雪阳春歌宛转
- ▪ 第三十一回 舞伎歌童开夜宴 杏朱梨粉觑晓窗
- ▪ 第三十二回 陶学士馆中遇美 李国主池畔垂纶
- ▪ 第三十三回 金莲花上观妙舞 红罗亭中逼承恩
- ▪ 第三十四回 小周后秘制帐中香 李后主始创北苑妆
- ▪ 第三十五回 十万水军歼采石 一曲离歌别江南
- ▪ 第三十六回 疑怪物英雄初诞 宴父老豪杰还乡
- ▪ 第三十七回 烛影斧声留疑案 见机纳土献版图
- ▪ 第三十八回 庆生辰钱衛亡身 赐药酒李煜绝命
- ▪ 第三十九回 遭疑忌皇子自刎 修宿怨妹丈殉边
- ▪ 第四十回 沙河口曹彬败绩 陈家谷杨业捐躯
- ▪ 第四十一回 讨蜀乱宦官掌兵 战夏寇小将却敌
- ▪ 第四十二回 寇准片言立储君 吕端独力立帝位
- ▪ 第四十三回 康保裔血流战阵 杨延昭冰冻坚城
- ▪ 第四十四回 鼓乐喧阗拜天书 典礼辉煌封泰岱
- ▪ 第四十五回 小贩儿骤膺武职 花鼓女正位昭阳
- ▪ 第四十六回 移山陵王曾劾奸 结女巫丁谓获罪
- ▪ 第四十七回 服衮冕太后谒庙 宠美人仁宗拒谏
- ▪ 第四十八回 侵边疆元昊入寇 违节制任福尽忠
- ▪ 第四十九回 增岁币富弼奉使 进词曲柳永获谴
- ▪ 第五十回 狭路相逢褰帏一笑 中宫饮宴肇祸三更
- ▪ 第五十一回 承大统旁支入继 议崇封聚讼盈廷
- ▪ 第五十二回 行新法误用怪僻人 引刑律狡脱谋夫女
- ▪ 第五十三回 进图画郑侠谏主 咏诗句苏轼贬官
- ▪ 第五十四回 进贤臣朝政清明 黜奸党人民悦服
- ▪ 第五十五回 绍述事众奸佞登朝 恃宠爱刘美人进谗
- ▪ 第五十六回 兴冤狱皇后修行 生太子贤妃正位
- ▪ 第五十七回 黜邪任贤政治清明 继志述事朝纲紊乱
- ▪ 第五十八回 郑贵妃宫中专宠爱 张天师殿上显神通
- ▪ 第五十九回 信方士大筑宫观 导微行私入青楼
- ▪ 第六十回 皇帝吃醋借端逐词人 女子观灯乘机窃金盏
- ▪ 第六十一回 艮岳成山禽飞鸟舞 睦州肇乱财尽民穷
- ▪ 第六十二回 贪小利背盟纳降将 请内禅刺臂上血书
- ▪ 第六十三回 罢战议和益炽寇氛 去忠留奸竟犯众怒
- ▪ 第六十四回 促进兵老将捐躯 通蜡书宰相误国
- ▪ 第六十五回 挖目脔肉庸臣结果 割须弃袍老贼逃生
- ▪ 第六十六回 赴敌营万民挽驾 立异姓二帝蒙尘
- ▪ 第六十七回 贪生怕死皇帝作俘虏 应天顺人蕃王继大统
- ▪ 第六十八回 诵唐诗遗恨渡河 幸浙省迁都避寇
- ▪ 第六十九回 英雄美人成眷属 保母宫女殉殇儿
- ▪ 第七十回 吴嫔御雕弧退兵 梁夫人桴鼓助战
- ▪ 第七十一回 兀术悬赏出江口 岳飞引军复建康
- ▪ 第七十二回 充内间夫妇同归 誓报国弟兄著绩
- ▪ 第七十三回 复襄汉岳家军施威 保江淮韩太尉克敌
- ▪ 第七十四回 平水寇单骑赴贼巢 请终丧结庐傍母墓
- ▪ 第七十五回 勇吴力障陇蜀 智刘计守顺昌
- ▪ 第七十六回 诏班师千秋遗恨 坏长城三字沉冤
- ▪ 第七十七回 受册封迎还母后 贪富贵假冒帝姬
- ▪ 第七十八回 刺奸相义士丧命 遇行者太师惊心
- ▪ 第七十九回 伏冥诛报应昭彰 立皇嗣择人付托
- ▪ 第八十回 弑君主篡夺大位 杀嫡母灭绝人伦
- ▪ 第八十一回 陈家岛将军奏捷 采石矶书生立功
- ▪ 第八十二回 惊溃变苻离丧师 能和议燕京订约
- ▪ 第八十三回 赏花玩月膝下承欢 笛韵箫声池边奏乐
- ▪ 第八十四回 怀妒意金盒献手 请过宫玉阶流血
- ▪ 第八十五回 浙江亭宰相待罪 重华宫寿皇崩驾
- ▪ 第八十六回 钻狗窦尚书拜寿 悦龙颜贵妃献媚
- ▪ 第八十七回 启兵端北伐丧师 降敌国西蜀谋变
- ▪ 第八十八回 玉津园权奸伏诛 斡难河蒙古崛起
- ▪ 第八十九回 迁汴京远避强梁 渡淮水妄思开拓
- ▪ 第九十回 授节钺降盗加官 擅立储皇子抱屈
- ▪ 第九十一回 史弥远姑息养奸 郑清之力主讨贼
- ▪ 第九十二回 弃汴京金人避寇 攻蔡州宋主报仇
- ▪ 第九十三回 赵制使议复中原 蒙古主兵伐南宋
- ▪ 第九十四回 贤阃巾延揽人才 太学生维持名教
- ▪ 第九十五回 丧大将天变频仍 逐宰臣人心共愤
- ▪ 第九十六回 嗣汗位改革制度 拘行人结怨邻邦
- ▪ 第九十七回 史天泽奉命讨叛贼 宋度宗下拜留权臣
- ▪ 第九十八回 困襄阳五年坚守 蹂江右三道进兵
- ▪ 第九十九回 文天祥倡议浮海 谢太后举国降虏
- ▪ 第一百回 二帝归魂空支残局 三忠殉国结束全书
却说孝宗于淳熙元年冬季,册立谢氏为皇后。后丹阳人,幼年丧父,寄养翟氏,因冒姓为翟;及长,丰姿娟秀,入宫侍太上皇后吴氏,转赐孝宗,初封婉容,晋封贵妃。孝宗携妃至德寿宫,拜谒上皇,上皇见妃端肃恭谨,许其可以正位中宫。孝宗承上皇之命,册立为后,复姓谢氏。
孝宗生平,清心寡欲,不喜渔色。后宫里面,除谢后外,仅有蔡、李二妃,可算不重女色的皇帝了。孝宗因皇太子年少,宜选择端人正士,为之辅导,乃授王十朋、陈良翰为太子詹事,刘蔰为国子司监兼太子侍读。
这时候理学昌明,士大夫皆以授徒讲学为务。张縂称南轩先生,吕祖谦称东莱先生。内中以朱熹的声望,最为卓著。熹,字元晦,从学于李侗,尽得师传。淳熙六年,夏日亢旱,下诏访求直言。朱熹知南康军,上疏请孝宗正心术,立纪纲。孝宗怒道:“朱熹敢指朕为亡国之主么?拟加罪责。”幸枢密使赵雄,力为解免,乃令熹提举江西茶盐。未几,调任浙东。时浙右大饥,熹单车入朝,面奏灾异所由来,请修德任人,且指陈时弊七事。孝宗改容熹纳,熹乃陛辞赴浙。方下车,即移书他郡,募集米商,蠲免赋税。米商大集,浙人始不忧乏食。熹钩访民隐,按行境内,轻车简从;所经各处,属吏皆不及知;郡县有司,惮其丰采,不敢为非。才及半年,政绩大著,乃入直徽猷阁。熹尚在浙,因各地早蝗相仍,民多艰食,奏行常平仓,有诏下诸路访行。后来奉诏入朝,因为左丞相王淮所沮抑,诏受兵部郎,又改崇政殿说书,均固辞不受,累乞奉祠,诏令主管推州崇道观。
淳熙十四年,太上皇帝驾崩,孝宗擗踊号痛,二日不进膳,并谕宰相王淮,欲行三年之丧。王淮道:“三年之丧,当初晋孝武、魏孝文均欲实行,亦以未能而止,但在宫中服用深衣练冠罢了。”孝宗道:“当时群臣不能将顺上意,所以贻讥后世了。”王淮不便再言。孝宗遂下诏道:
太行太上皇帝,奄奄至养。朕当服三年,群臣自遵易月之令。
总计高宗在位,改元两次,凡三十六年,内禅后安居德寿宫,又二十五年,享寿八十一岁。群臣议上庙号,曰高宗皇帝。
淳熙十六年,孝宗以周必大为左丞相,留正为右丞相。必大入见,孝宗密付一绍兴传位诏书。必大接诏,愕然!孝宗道:“礼莫重于宗庙,朕当孟享,常因病分诣,孝莫大于执丧,朕不得日至德寿宫,尚可不退休么?卿当预拟传位诏书,择日内禅。”必大见孝宗之意已决,不便劝阻,遂退拟诏命。过了数日,德寿宫改重华宫,移吴太后居于慈福宫。必大进陈诏书,孝宗乃颁诏,传位太子,由孝宗吉服御紫宸殿,行内禅礼,太子出殿受禅。礼毕,孝宗退居重华宫,仍易丧服。太子即位,是为光宗,尊孝宗为寿皇圣帝,皇后谢氏为寿成皇后,皇太后吴氏,为寿圣皇太后,大赦天下,立元妃李氏为皇后。
后为安阳人,系庆远军节度使李道女。初生之时,有黑凤集于道营之前,因名凤娘。道常以为异,闻道士皇甫坦善相人术,邀请来家,遍相诸人,及见凤娘,皇甫坦惊起道:“此女当母议天下,非善为抚养不可。”后皇甫坦见信于高宗,言及李道之女成生贵相,将来必为国母。高宗因恭王尚未定亲,遂命纳为恭王之妃,生嘉王扩。未几,立为皇太子妃。这位凤娘,相貌虽然超群绝伦,性情却犷悍异常。常在高宗、孝宗之前挑拨是非,屡次上言太子的过失,高宗心下很是不悦!尝私语吴太后道:“此女将种,不知柔道。我为皇甫坦所误了。”孝宗也屡加训饬,命他须以皇太后为法,否则将要废你。凤娘非但不知悛改,还疑是皇太后有甚话说,所以孝宗深加训饬,心内愈加怨恨!此时立为皇后,已是一飞冲天,更加施出泼辣的手段来了。
光宗即位之后,改元为绍熙,免周必大职,以留正为左丞相,王蔺为枢密使,葛必参知政事,胡晋臣签书枢密院事。这四位大臣,同心辅政,倒还黼黼升平,并无弊政。但是,宫中出了个泼悍的皇后,日日的挟制光宗,离间三宫,要想攘政揽权。
光宗十分畏惧这位李后,万事皆不得自由。但是,性情虽是懦怯,还有一二分明白,知道李后所仗的全是内侍,有意要一概诛逐,免得宫内无事生非,不得安宁,却又惮而未发。不料,光宗的意思,早为内侍窥探清楚,便在李后面前乞怜,。求他抚全。李后一口承担,完全由他做主,保可无事。因此,每逢光宗憎厌内侍,便一力包庇,横梗在内。光宗心下十分不快!却又说不出口来。再加这些内侍帮着李后搬弄是非,竟把个光宗弄得忧闷异常,渐渐的成了一种怔忡之疾。
寿皇闻得光宗有疾,父子之间天性攸关,自然好生忧虑!便召问御医,拟了良方,合成丸药,要待光宗问安的时候,教他试服。哪知等了许久,也不见光宗前来。你道光宗为何不来问候呢?只因寿皇合药的消息,传遍宫内,内侍们便借此兴风作浪,捏造谣言,报告李后,说是寿皇合药一大丸,欲待皇上前去问安,即令服饮。倘有不测,岂不贻宗社之忧么?李后闻言,更疑为真情,等到光宗病势略愈,即备了酒膳,与光宗同饮。乘着光宗高兴的时候,乘机说道:“嘉王年已长成,何不立太子?也可助陛下一臂之力。”光宗道:“朕意亦是如此,但须禀明寿皇,方可册立。”李后道:“这事也要禀明寿皇么?”光宗道:“父在,子不得自专,理应要禀明的。”李后听了,也就不说什么。
过了几日,寿皇因日久未见光宗,遣使来召。李后不令光宗得知,乘了步辇,自往重华宫内,叩见寿皇,说是皇上疾还未愈,命臣妾前来侍宴。寿皇不禁皱眉道:“时常生病,如何是好?”李后接口说道:“皇上多病,据妾愚见,不若立嘉王扩为皇太子。”寿皇摇首道:“内禅才及一年,又要册立太子,也觉过早了。况立储也要择贤,稍待数年,尚未为晚。”李后闻言,立即变色道:“立嗣以嫡,古之常理。妾乃六礼所聘,嘉王扩系妾所生,年又长成,如何不可立为太子呢?”李后这几句话,暗中明明讥刺寿成皇后谢氏,是第三次所立的继后了。寿皇如何不要发怒!当即叮斥道:“你也太无理了!如何敢把这样话来揶揄我。”李后被斥,便转身出外,也不再侍内宴,一径上辇回宫。
不料,光宗又到黄贵妃宫内去了。李后得知,又气又妒,不觉一腔怨气,又钟在黄贵妃身上。原来这个黄贵妃,本在德寿宫内,寿皇见他生得端方恭谨,遂即赐于光宗。光宗甚是宠幸,晋封贵妃。李后本来不胜妒忌,又因是寿皇特赐的,因为怨恨寿皇,更加迁怒于黄贵妃,因此听得光宗在黄贵妃处,连眼中都几乎冒出火来;立刻转身,到黄贵妃宫内,直闯进去,大声说道:“陛下龙体初愈,如何不节余嗜欲,反要调情呢?”光宗正在与黄贵妃谈心,忽见李后闯了进来,吃惊不小,连忙立起身来。黄贵妃更加骇惧!跪地相迎。李后连正眼也不瞧他,莫说是回礼了。光宗深恐李后发怒,忙携了他的手一同来到中宫。
李后便对着光宗,揩眼抹泪的哭泣起来。光宗还当他为了自己到黄贵妃宫中去,所以如此。当下再三慰谕,加意温存。李后道:“妾并非为了黄贵妃,有甚妒意。陛下贵为天子,有几个妃嫔,妾岂不能相容么?只因陛下龙体初愈,所以竭力劝谏。妾心中另有一件天大的事情,要和陛下商议呢。”光宗问道:“是何事情,如此重大?”李后即命召了嘉王扩前来,一同跪在地上,哭着说道:“寿皇要想废立了,妾与嘉王,日后不知如何结果哩。”光宗更觉错愕!再加询问,李后便将寿皇所言,又添上了许多话,述了一遍。光宗也着了他的迷,只道寿皇真有废立之意,便道:“你们起来,朕从此不到重华宫去了。”李后方才携了嘉王起来,密密的与光宗商议了许多抵制寿皇的计策。
李后又要在临安建六家庙。光宗哪敢不从,传旨择日兴工。枢密使王蔺,奏称皇后家庙不当以国币建筑。李后闻知不禁大怒!立时逼着光宗,将王蔺罢免,以葛必为枢密使。
有一天,光宗在宫内盥洗,有个宫女捧了金盆侍候,光宗见他的一双手,长得洁白如玉,十指纤纤,和初透的春笋无二,不禁称赏道:“真个是手如柔荑了!”谁知为李后听见,便怀恨在心。等到光宗退朝,即有内侍献上一个金盒,光宗未知何物,启盒一看,乃是一双血淋淋的手,不觉大骇!又不便发作,只得命内侍弃去;心内未免自怨自悔,因此旧恙复发,连睡梦中也闻哭泣之声。
到了绍熙二年十一月,照例要祭天地宗庙,不能不由皇帝亲自主祭,光宗只得出宿斋宫。李后因深恨黄贵妃,趁着光宗出宿斋宫,召入黄贵妃,责他蛊惑主人,罪同叛逆,命杖一百。那黄贵妃姣嫩皮肤,如何禁得起无情之杖,不到数十下,已是气绝身死。李后即命拖将出去,草草殡殓,报告光宗,只说是暴病而亡。光宗得报,非常惊诧!明知内心必有缘故,决不致无端暴毙,只因畏惧李后,不敢声言,并且留宿斋宫,不能亲视遗骸,抚棺一痛,心内愈加悲哀!这一夜睡在床上,翻来覆去,哪里睡得着。直至四鼓左右,方才耝耞合眼。天已微明,内侍又来相请,只得披衣而起,匆匆盥洗,外面早已备齐法驾。
光宗出门登辇,行至效外,天色大明。但是四面阴霾蔽天,真与黄昏无异。到了天坛,正要合祭天地。忽然狂风大作,暴雨倾盆,虽有麾盖,也遮拦不住,非但随侍诸臣衣服尽湿,便是光宗的礼服也湿了一半。到了坛前,祭品排齐,只是风色过大,不能燃烛,随燃随灭。好容易燃了一燃,光宗慌忙拜了几拜,令祝官速读祝文。祝官匆匆的读了几句,光宗已是头目昏花,站立不住,由侍臣扶持升辇,回到宫内,旧疾复发,终日里卧在床上,短叹长吁,渐渐的饮食减少,形消骨瘦起来。李后便乘此机会,干预外政,独断独行,肆无忌惮。
寿皇在重华宫,闻知这事,便乘了轻车,前来视疾。恰值李后出外,当命左右不必通报,径入殿幄,揭帐看视。光宗正在熟睡,不忍惊他,即在榻前坐下。过了一会,光宗已醒,呼唤内侍。内侍报称寿皇在此,光宗瞿然惊起,下榻再拜。寿皇见他面容消瘦,十分怜惜!即令返寝,并问他病势如何?方才讲得两三句话,李后已闻得寿皇前来观疾,仓皇奔入,见了寿皇,不得不低头行礼。寿皇问道:“你在何处,因何不侍上疾?”李后道:“妾因皇上未愈,不能躬理政务,外廷奏章,由妾收阅,转达宸断。”寿皇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我朝家法,皇后不预政事。便是慈圣———曹太后、宣仁———高太后两朝,母后垂帘,也要与宰相商议,未尝专断。我听说你自恃才能,一切政事擅作主张,这是我家法所不许的。”李后无词可对,遂强辩道:“妾何敢有违祖制,所有裁决事件,仍请皇上作主的。”寿皇正色道:“你又何用瞒我,你试想皇上之病,因何而起,因何而增?”李后闻言,呜咽说道: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如何责备妾呢?”寿皇道:“上天震怒,乃是示儆。”讲到这里,光宗在床上叹了一声,遂即住了口,不再多言,但劝慰了光宗一番,即起身出去。光宗欲下榻恭送,被李后竖起柳眉,目一瞧,连忙缩住。李后等寿皇去了,又免不得絮絮叨叨,哭闹一场,光宗只得闭目在床,任他哭骂罢了。
光宗这场病,经御医悉心调治,直至绍熙三年三月内,方得痊愈,亲御延和殿听政。群臣请朝重华宫,光宗不从。从前寿皇诞辰及岁序令节倒应往朝,寿皇因光宗多病,降旨罢免。此时群臣因光宗不从所请,便联合了宰相百官,以及韦布人士,伏阙泣谏,请朝重华宫,光宗方才答应往朝。不料过了多时,仍旧未往,宰相等重又奏请,方在四月内往朝一次,此后决不再往。到了长至节前一日,宰相留正等,奏请往朝重华宫,光宗允于日往朝。谁知到了次日,仍复不往。留正只得约同百官齐集重华宫,入谒称贺而退。兵部尚书罗点、给事中尤袤、中书舍人黄裳、御史黄度、尚书左选郎叶适、秘书郎彭龟年等,皆上书请朝,均不得报。惟吏部尚书赵汝愚,独不责请。彭龟年责备他谊属宗亲,反而坐视。汝愚被激,遂入见内廷,再三规谏。光宗转商李后,叫他同往重华宫朝谒。
李后因为自己的家庙已成,不若先同光宗往重华宫,然后归谒自己家庙,庶可免人口实,因此满口答应。次日光宗先往重华宫,李后亦相继而至。此次朝谒,父子之间极为欢洽,宴谈竟日,方才回宫。都下人士皆额手称庆!过了两日,即有内旨,皇后要归谒家庙,朝臣无人敢谏。礼部以下,只得整备凤辇,恭候皇后出宫。
皇后到了家庙,四下观望,见视宇巍峨,规模宏丽,竟与太庙不相上下,心中十分欢喜!其时从高祖以下,皆已封了王爵,殿中所供神主,尽是玉质金镶,美丽非风,更觉不胜快乐!礼拜过了,李氏亲属,皆来朝谒。李后一接见,除了疏远戚族共有至亲二十六人皆推恩加赏,各亲属莫不欢欣鼓舞!李后回宫之后,又传出内旨,授亲属二十六人官阶,侍从一百七十二人,俱各进秩,连李氏的门客,也有五人得官。这真是宋一朝,自开国以来所没有的特别旷典。
到了绍熙四年元旦,光宗往朝重华宫,直至暮春时节,又偕李后随从寿皇、寿成皇后,幸玉津园,自此以后,绝不前往。九月内,乃是光宗生辰,称作重明节。群臣又请朝重华宫,光宗不允。给事中谢深甫上言:“父子至亲,天理昭然;太上皇之爱陛下,亦犹陛下之爱嘉王。况太上皇春秋已富,千秋万岁后,陛下何以见天下。”光宗见了此奏,传旨备驾前往。百官排班鹄侍,方见光宗步至御屏,群臣上前相迎,不料李后亦赶至屏后,揽了光宗之手道:“天气甚寒,官家可回宫饮酒。”光宗转身退去。陈傅良急行数步,牵住光宗衣裾,抗声道:“陛下幸勿再返。”李后恐光宗复出,用力将光宗拉入御屏,傅良也跟随入内,李后怒斥道:“此是何地,你敢入内。奴才家不怕砍头么?”傅良只得放了手,退哭于殿下。李后令内侍出问道:“无故痛哭是何道理?”傅良道:“‘子谏父不从,则号泣随之’,此语载于《礼经》。臣之事君,犹子事父;力谏不从,如何不泣?”内侍回报,李后愈怒!竟传旨不再往朝。群臣无从再谏,只得退归。直过了两月有余,仍不往朝,宰相以下,皆上疏自劾。嘉王府翊善、黄裳,请诛内侍杨爵卿。秘书郎彭龟年,请逐陈源,皆不见批答。太学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,联名上书,请朝重华宫,亦不见从。至五年元日,始往朝一次。未几,寿皇不豫。接连三月,光宗亦不去问候。到了夏间,反与李后游玉律园。兵部尚书罗点,请先赴重华宫,光宗不从,与李后游玩终日,兴尽始归。彭龟年已任中书舍人,三疏请对,终不见答。
适值光宗亲朝,龟年不离班位,伏地叩头,至于血流满地。光宗方说道:“朕素知卿忠直,今欲何言?”龟年奏道:“今日要事,无如过宫。”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,并奏道:“叩额龙墀,至于流血,臣子至此,可谓不得已了。”光宗道:“朕已知道了。”遂即退去。
未知光宗往朝重华宫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