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民国演义
- ▪ 第一回 揭大纲全书开始 乘巨变故老重来
- ▪ 第二回 黎都督复函拒使 吴军统被刺丧元
- ▪ 第三回 奉密令冯国璋逞威 举总统孙中山就职
- ▪ 第四回 复民权南京开幕 抗和议北伐兴师
- ▪ 第五回 彭家珍狙击宗社党 段祺瑞倡率请愿团
- ▪ 第六回 许优待全院集议 允退位民国造成
- ▪ 第七回 请瓜代再开选举会 迓专使特辟正阳门
- ▪ 第八回 变生不测蔡使遭惊 喜如所期袁公就任
- ▪ 第九回 袁总统宣布约法 唐首辅组织阁员
- ▪ 第十回 践夙约一方解职 借外债四国违言
- ▪ 第十一回 商垫款熊秉三受谤 拒副署唐少川失踪
- ▪ 第十二回 组政党笑评新总理 嗾军人胁迫众议员
- ▪ 第十三回 统中华釐订法规 征西藏欣闻捷报
- ▪ 第十四回 武赴京伏法黎宋卿通电辨诬 张振
- ▪ 第十五回 孙黄并至协定政纲 陆赵递更又易总理
- ▪ 第十六回 祝国庆全体胪欢 窃帝号外蒙抗命
- ▪ 第十七回 示协约惊走梁如浩 议外交忙煞陆子欣
- ▪ 第十八回 忧中忧英使索复文 病上病清后归冥箓
- ▪ 序
- ▪ 第十九回 竞选举党人滋闹 斥时政演说招尤
- ▪ 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弹捐躯 应桂馨泄谋拘案
- ▪ 第二十一回 讯凶犯直言对簿 延律师辩讼盈庭
- ▪ 第二十二回 案情毕现几达千言 宿将暴亡又弱一个
- ▪ 第二十三回 开国会举行盛典 违约法擅签合同
- ▪ 第二十四回 争借款挑是翻非 请改制弄巧成拙
- ▪ 第二十五回 烟沈黑幕空具弹章 变起白狼构成巨祸
- ▪ 第二十六回 暗杀党骈诛湖北 讨袁军竖帜江西
- ▪ 第二十七回 战湖口李司令得胜 弃江宁程都督逃生
- ▪ 第二十八回 劝退位孙袁交恶 告独立皖粤联镳
- ▪ 第二十九回 郑汝成力守制造局 陈其美战败春申江
- ▪ 第三十回 占督署何海鸣弄兵 让炮台钮永建退走
- ▪ 第三十一回 逐党人各省廓清 下围城三日大掠
- ▪ 第三十二回 尹昌衡回定打箭鑪 张镇芳怯走驻马店
- ▪ 第三十三回 遭弹劾改任国务员 冒公民胁举大总统
- ▪ 第三十四回 踵事增华正式受任 争权侵法越俎遣员
- ▪ 第三十五回 拒委员触怒政府 借武力追索证书
- ▪ 第三十六回 促就道副座入京 避要路兼督辞职
- ▪ 第三十七回 罢国会议员回籍 行婚礼上将续姻
- ▪ 第三十八回 让主权孙部长签约 失盛誉熊内阁下台
- ▪ 第三十九回 逞阴谋毒死赵智庵 改约法进相徐东海
- ▪ 第四十回 返老巢白匪毙命 守中立青岛生风
- ▪ 第四十一回 又谋世袭内府藏名 恋私财外交启衅
- ▪ 第四十二回 廿一款恃强索诺 十九省拒约联名
- ▪ 第四十三回 榻前会议忍辱陈词 最后通牒恃威恫吓
- ▪ 第四十四回 忍签约丧权辱国 倡改制立会筹安
- ▪ 第四十五回 贺振雄首劾祸国贼 罗文干立辞检察厅
- ▪ 第四十六回 情脉脉洪姨进甘言 语詹詹徐相陈苦口
- ▪ 第四十七回 袁公子坚请故军统 梁财神发起请愿团
- ▪ 第四十八回 义儿北上引侣呼朋 词客南来直声抗议
- ▪ 第四十九回 竞女权喜赶热闹场 征民意咨行组织法
- ▪ 第五十回 逼故宫劝除帝号 传密电强胁舆情
- ▪ 第五十一回 遇刺客险遭毒手 访名姝相见倾心
- ▪ 第五十二回 伪交欢挟妓侑宴 假反目遣眷还乡
- ▪ 第五十三回 五公使警告外交部 两刺客击毙镇守官
- ▪ 第五十四回 京邸被搜宵来虎吏 津门饯别夜赠骊歌
- ▪ 第五十五回 胁代表迭上推戴书 颁申令接收皇帝位
- ▪ 第五十六回 贿内廷承办大典 结宫眷入长女官
- ▪ 第五十七回 云南省宣告独立 丰泽园筹议军情
- ▪ 第五十八回 庆纪元于夫人闹宴 仍正朔唐都督誓师
- ▪ 第五十九回 声罪致讨檄告中原 构怨兴兵祸延邻省
- ▪ 第六十回 泄秘谋拒绝卖国使 得密书发生炸弹案
- ▪ 第六十一回 争疑案怒批江朝宗 督义旅公推刘显世
- ▪ 第六十二回 侍宴乞封两姨争宠 轻装观剧万目评花
- ▪ 第六十三回 洪宠妃卖情庇女党 陆将军托病见亲翁
- ▪ 第六十四回 暗刺明讥冯张解体 邀功争宠川蜀鏖兵
- ▪ 第六十五回 龙觐光孤营受困 陆荣廷正式兴师
- ▪ 第六十六回 埋伏计连败北军 警告书促开大会
- ▪ 第六十七回 撤除帝制洪宪销沉 怅断皇恩群姬环泣
- ▪ 第六十八回 迫退位袁项城丧胆 闹会场颜启汉行凶
- ▪ 第六十九回 伪独立屈映光弄巧 卖旧友蔡乃煌受刑
- ▪ 第七十回 段合肥重组内阁 冯河间会议南京
- ▪ 第七十一回 陈其美中计被刺 陆建章缴械逃生
- ▪ 第七十二回 好迁怒陈妻受谴 硬索款周妈生嗔
- ▪ 第七十三回 论父病互斗新华宫 托家事做完皇帝梦
- ▪ 第七十四回 殉故主留遗绝命书 结同盟抵制新政府
- ▪ 第七十五回 袁公子扶榇归故里 李司令集舰抗中央
- ▪ 第七十六回 段芝泉重组阁员 龙济光久延战祸
- ▪ 第七十七回 撤军院复归统一 开国会再造共和
- ▪ 第七十八回 举副座冯华甫当选 返上海黄克强病终
- ▪ 第七十九回 目断乡关伟人又殁 衅开府院政客交争
- ▪ 第八十回 议宪法致生内哄 办外交惹起暗潮
- ▪ 第八十一回 绝邦交却回德使 攻督署大闹蜀城
- ▪ 第八十二回 托公民捣乱众议院 请改制哗聚督军团
- ▪ 第八十三回 应电召辫帅作调人 撤国会军官甘副署
- ▪ 第八十四回 偕老友带兵入京 叩故宫夤夜复辟
- ▪ 第八十五回 梁鼎芬造府为说客 黎元洪假馆作寓公
- ▪ 第八十六回 誓马厂受推总司令 战廊房击退辫子军
- ▪ 第八十七回 张大帅狂奔外使馆 段总理重组国务员
- ▪ 第八十八回 代总统启节入都 投照会决谋宣战
- ▪ 第八十九回 筹军饷借资东国 遣师旅出击南湘
- ▪ 第九十回 傅良佐弃城避敌 段祺瑞卸职出都
- ▪ 第九十一回 会津门哗传主战声 阻蚌埠折回总统驾
- ▪ 第九十二回 遣军队冯河间宣战 劫兵械徐树铮逞谋
- ▪ 第九十三回 下岳州前军克敌 复长沙迭次奏功
- ▪ 第九十四回 为虎作伥再借外债 困龙失势自乞内援
- ▪ 第九十五回 闻俄乱筹备国防 集日员会商军约
- ▪ 第九十六回 任大使专工取媚 订合同屡次贷金
- ▪ 第九十七回 逞辣手擅毙陆建章 颁电文隐斥段祺瑞
- ▪ 第九十八回 举总统徐东海当选 申别言冯河间下台
- ▪ 第九十九回 应首选发表宣言书 借外债劝告军政府
- ▪ 第一百回 呼奥援南北谋统一 庆战胜中外并胪欢
- ▪ 第一百一回 集灵囿再开会议 上海滩悉毁存烟
- ▪ 第一百二回 赞和局李督军致疾 示战电唐代表生瞋
- ▪ 第一百三回 集巴黎欣逢盛会 争胶澳勉抗强权
- ▪ 第一百四回 两代表沪渎续议 众学生都下争哗
- ▪ 第一百五回 遭旁殴章宗祥受伤 逾后垣曹汝霖奔命
- ▪ 第一百六回 春申江激动诸团体 日本国殴辱留学生
- ▪ 第一百七回 停会议拒绝苛条 徇外情颁行禁令
- ▪ 第一百八回 迫公愤沪商全罢市 留总统国会却咨文
- ▪ 第一百九回 乘俄乱徐树铮筹边 拒德约陆徵祥通电
- ▪ 第一百十回 罢参战改设机关 撤自治收回藩属
- ▪ 第一百十一回 易总理徐靳合谋 宴代表李王异议
- ▪ 第一百十二回 领事官袒凶调舰队 特别区归附进呈文
- ▪ 第一百十三回 对日使迭开交涉 为鲁案公议复书
- ▪ 第一百十四回 挑滇衅南方分裂 得俄牒北府生疑
- ▪ 第一百十五回 张敬尧弃城褫职 吴佩孚临席摅词
- ▪ 第一百十六回 罢小徐直皖开战衅 顾大局江浙庆和平
- ▪ 第一百十七回 吴司令计败段芝贵 王督军诱执吴光新
- ▪ 第一百十八回 闹京畿两路丧师 投使馆九人避祸
- ▪ 第一百十九回 日公使保留众罪犯 靳总理会叙两亲翁
- ▪ 第一百二十回 废旧约收回俄租界 拚余生惊逝李督军
- ▪ 第一百二十一回 月色昏黄秀山戕命 牌声历碌抚万运筹
- ▪ 第一百二十二回 真开心帮办扶正 假护法军府倒楣
- ▪ 第一百二十三回 莫荣新养痈遗患 陈炯明负义忘恩
- ▪ 第一百二十四回 疑案重重督军自戕 积金累累巡阅殃民
- ▪ 第一百二十五回 赵炎午起兵援鄂 梁任公驰函劝吴
- ▪ 第一百二十六回 取岳州吴赵鏖兵 演会戏陆曹争艳
- ▪ 第一百二十七回 醋海多波大员曳尾 花魁独占小吏出头
- ▪ 第一百二十八回 澡吏厨官仕途生色 叶虎梁燕交系弄权
- ▪ 第一百二十九回 争鲁案外交失败 攻梁阁内哄开场
- ▪ 第一百三十回 强调停弟兄翻脸 争权利姻娅失欢
- ▪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启争端兵车络绎 肆辩论函电交驰
- ▪ 第一百三十二回 警告频施使团作对 空言无补总统为难
- ▪ 第一百三十三回 唱凯旋终息战祸 说法统又起政潮
- ▪ 第一百三十四回 徐东海被迫下野 黎黄陂受拥上台
- ▪ 第一百三十五回 受拥戴黎公复职 议撤兵张氏求和
- ▪ 第一百三十六回 瘸围公府陈逆干纪 避军舰总理蒙尘
- ▪ 第一百三十七回 三军舰背义离黄浦 陆战队附逆陷长洲
- ▪ 第一百三十八回 离广州乘桴论时务 到上海护法发宣言
- ▪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失名城杨师战败 兴大狱罗氏蒙嫌
- ▪ 第一百四十回 朱培德羊城胜敌 许崇智福建鏖兵
- ▪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发宣言孙中山回粤 战北江杨希闵奏功
- ▪ 第一百四十二回 臧致平困守厦门 孙中山讨伐东江
- ▪ 第一百四十三回 战博罗许崇智受困 截追骑范小泉建功
- ▪ 第一百四十四回 昧先机津浦车遭劫 急兄仇抱犊崮被围
- ▪ 第一百四十五回 避追剿肉票受累 因外交官匪议和
- ▪ 第一百四十六回 吴佩孚派兵入四川 熊克武驰军袭大足
- ▪ 第一百四十七回 杨春芳降敌陷泸州 川黔军力竭失重庆
- ▪ 第一百四十八回 朱耀华乘虚袭长沙 鲁涤平议和诛袁植
- ▪ 第一百四十九回 救后路衡山失守 争关余外使惊惶
- ▪ 第一百五十回 发宣言改组国民党 急北伐缓攻陈炯明
- ▪ 第一百五十一回 下辣手车站劫印 讲价钱国会争风
- ▪ 第一百五十二回 大打武议长争总理 小报复政客失阁席
- ▪ 第一百五十三回 宴中兴孙美瑶授首 窜豫东老洋人伏诛
- ▪ 第一百五十四回 养交涉遗误佛郎案 巧解释轻回战将心
- ▪ 第一百五十五回 识巧计刘湘告大捷 设阴谋孙督出奇兵
- ▪ 第一百五十六回 失厦门臧杨败北 进仙霞万姓哀鸣
- ▪ 第一百五十七回 受贿托倒戈卖省 结去思辞职安民
- ▪ 第一百五十八回 假纪律浙民遭劫 真变化卢督下台
- ▪ 第一百五十九回 石青阳团结西南 孙中山宣言北伐
- ▪ 第一百六十回 筹军饷恢复捐官法 结内应端赖美人兵
却说倪嗣冲带兵至宁,意欲仗着兵力,迫胁各省代表,仍承认袁世凯为大总统。五月十九日,开第二次会议,倪昂然莅会,代表安徽,出席宣言道:“总统退位问题,关系全局安危,倘或骤然易位,恐怕财政军政两方面,必有危险情事发现出来,所以愚见仍推戴袁总统,请他留任为是。”言甫毕,山东代表丁世峄起言道:“倪将军的高见,鄙人非不赞成,但自袁总统热心帝制,种种行为,大失信用,即袁总统也自知错误,已有去意,难道中国除了袁总统,便没人维持大局么?”颇有胆识。倪嗣冲闻言变色道:“项城下台,应请何人继任?”丁世峄尚未及答,与丁偕来的孙家林,便从旁答言道:“自然应属副总统,何消多问。”明白爽快。倪怒目视丁、孙两人道:“你两人是靳将军派来么?靳将军拥护中央,竭诚报国,为何派你二人到来?你二人莫非私通南军,来此捣乱不成?”不如你意,便硬指他犯上作乱。丁、孙两人正要答辩,那湖南代表陈裔时,已起立道:“古人有言,君子爱人以德,倪将军毋太拘执,应请三思!”湖北代表冯篔,江西代表何恩溥等,亦应声道:“敝代表等也有此意。”倪嗣冲见反对多人,怒不可遏,竟投袂奋臂道:“袁总统离位一日,中国便捣乱一日,我只知挽留袁总统,若有异议,就用武力解决。”全是蛮话,试思袁总统尚然在位,何故扰乱至此,劳你会议耶?丁世峄、孙家林等冷笑道:“既须凭着武力,何用开此会议哩?”冯国璋时在主席,覩这情形,恐惹出一场争闹,遂出为调人道:“诸君不必徒争意气,须知能战然后能和,今南方五省,已极端反抗中央;就使项城退位,他也必有种种要求,继任的总统,恐也难一律应诺,将来仍不免相争。国璋始终主和,但欲和平解决,亦应先准备武力,免令南方轻觑,要挟不情,各代表诸公,以为何如?”这一席话,才引出燕、奉、吉、豫、热、夏诸代表同声赞成。冯复议及兵力财力二问题,燕、奉、吉、豫等代表,或愿出若干兵队,或愿认若干军饷,余代表多托词推诿。山东、江西、两湖各代表,且默不一言。冯国璋料难裁决,乃宣告散会,越宿再议。
次日复齐集会场,各代表多主和不主战,冯、倪也不便力辩。至提及总统问题,大众拟付国会表决,冯却游移两可,倪独不以为然。越日,再开第四次会议,仍无结果。徐州代表李庆璋,倡言南中虽然独立,并非自外中国,既为和平解决起见,不如令他派遣代表,同到此处议决,方期一劳永逸。这数语颇得多数赞成,遂由李主稿电达独立各省,静候复音。至散会后,他竟随着倪嗣冲扬长去了。不数日,即有张辫帅一篇通电,其文云:
据敝处代表回徐报告,此次江宁之会,业经各代表次第宣言,知各省军民长官,多数以拥护中央、保存元首为宗旨,是退位问题,已属无可讨论。仍是你一人自说。且由冯上将军主张,欲求和平,非先以武力为准备不可,所有应备军旅饷项,并经各代表预先分别担任,敌忾同仇,可钦可敬。乃鲁、湘、鄂、赣诸代表,多方辩难,展转波折,故甚其辞,显见受人播弄,暗中串合,故与南方诸省,同其声调,必非该本长官所授本意。况靳、汤、王、李诸将军,公忠国体,威信久孚,或军当困难,百折不回,或地处冲繁,一心为国,勋处屡接来电,莫不慷慨淋漓,令人起敬。而该代表竟敢擅违民意,妄逞词锋,实属害群之马,允宜鸣鼓而攻。虽现在电致南方各省,令派代表到宁与议,复电能否依从,尚难遽定,而我方内容,有不可不加整饬,以求一致。诚以退位问题,关系存亡,非特总统人才,难以胜任,即以外交军政财政而论,险象尤难罄述。如果国本轻摇,必沦胥俱尽。即使南方各省,果派代表到宁与议,亦当一意坚持,推诚相告,如不见听,即以兵戈。倘内容不饰,先馁其词,则国家之亡,有可立待。用此通电布告,愿我同胞,共相切磋。设有非此旨者,即以公敌视之可也。临电迫切,无暇择言。勋印。
张辫帅虽有此电,各省长官,仍然徘徊观望,不甚赞成。山东、两湖等省,且潜图独立,云、贵、两粤等,更不消说,简直是置诸不理罢了。惟当南京会议期间,却有一个革命党魁被刺上海,相传由袁皇帝贿嘱刺客,赴沪设法,用了若干心力,才得报功。究竟被刺的是何人?行刺的又是何人?待小子叙了出来,便有分晓。小子于前文中,曾说过沪上一带,多藏着民党踪迹,就中首领,要算陈其美。从前肇和兵舰的变动,与镇江、江阴的独立,都由他一人指使,不但袁政府视为仇敌,就是南京上将军冯国璋,也加意防备,随时侦探密查。陈其美却不肯罢休,仍拟伺隙进行,只因资财支绌,未免为难。凑巧党人李海秋,介绍两个阔客,一个叫作许谷兰,一个叫作宿振芳,统说是煤矿公司的经理。这煤矿公司,牌号鸿丰,曾在法租界赁屋数幢,暂作机关,形式上很是阔绰。两人与陈见面后,约谈了好几个时辰,真个彼此倾心,非常亲暱。嗣后常相过从,联成知己。陈有时与他晤谈,免不得短叹长吁,两人问他心事,他遂和盘托出,一一告知。两人顺口道:“我等虽是商人,却也怀着公义,可惜所有私蓄,都做了公司的股本了。现在未知公司的股单,可否向别人抵押?如有此主顾,那就好换作现银,帮助民军起义呢。”陈其美不禁跃然道:“两君为公忘私,真足令人起敬,我且与日商接洽,若可暂时作抵,得了若干金,充做军饷,等到成功以后,自当加倍奉还。”天下有几个卜式,陈其美何不小心?两人唯唯告别。
过了数日,陈已与日商洋行议定押款,即至鸿丰煤矿公司,与许、宿两人面洽。两人并不食言,约于次日送交股单,亲至陈寓签字。陈以午后为期,两人允诺,随邀陈入平康里,作狎邪游。由许、宿两人,作了东道主,他即坐了首席,开怀畅饮,猜拳行令,赌酒听歌,直饮到月上三更,方才回寓。这是送往阎家的饯行酒。翌日起床,差不多是午牌时候,盥洗既毕,便吃午餐,餐后在寓中守候,专待许、宿到来。俄听壁上报时钟,已咚咚的敲了两下,他暗中自忖道:“时已未正了,如何许、宿两人,尚未见到?难道另有变卦么?”又过了二十分钟方有侍役入报道:“许、宿二公来了。”陈忙起身出迎,但见两人联袂趋入,即含笑与语道:“两君可谓信人。”一语未毕,忽觉得一声怪响,震入脑筋,那身子便麻木不仁,应声而倒。等到怪声再发,那陈其美已魂散魄荡,驰入鬼门关去了。许、宿二人,见已得手,一溜烟跑出门外,急向原来的汽车,一跃而上,开足了汽,好似风驰电掣一般,逃窜去了。是时陈寓内的侍役,闻声出视,见陈已僵卧地上,用手一按,已无气息,但见脑浆迸裂,尚是点滴不住,仔细瞧着,脑壳已被枪弹击破,弹子从脑门穿出,飞过一旁,圆溜溜的摆着,赶忙出外睁望,那凶手已不知去向,于是飞报党人,四处邀集。大家见陈惨死,不免动了公愤,一面购棺敛尸,一面鸣捕缉凶,好容易拿住许、宿两犯,由法捕房审讯,许、宿语多支吾,毫无实供。嗣经再三鞫问,许供由南京军官嘱托,宿供由北京政府主使,究竟属南属北,无从讯实,结果是杀人抵罪,把许、宿问成死刑罢了。南北统不免嫌疑。
袁世凯闻陈已刺死,除了一个大患,自然欣慰,不意陕西来一急电,乃是将军陆建章,及镇守使陈树藩联衔,略说是:
秦人反对帝制甚烈,数月以来,讨袁讨逆各军,蜂起云涌,树藩因欲缩短中原战祸,减少陕西破坏区域,业于九日以陕西护国军名义,宣言独立,一面请求建章改称都督,与中央脱离关系。建章念总统廿载相知之雅,则断不敢赞同,念陕西八百万生命所关,则又不忍反对。现拟各行其是,由树藩以都督兼民政长名义,担负全省治安,建章即当遄返都门,束身待罪,以明心迹。
老袁瞧到此处,把电稿抛置案上,恨恨道:“树藩谋逆,建章逃生,都是一班负恩忘义的人物,还要把这等电文,敷衍搪塞,真正令人气极了。”你自己思想,能不负恩忘义否?嗣是忧愤交迫,渐渐的生起病来。小子且把陕西独立,交代清楚,再叙那袁皇帝的病症。原来陕西将军陆建章,本是袁皇帝的心腹,他受命到陕,残暴凶横,常借清乡为名,骚扰里闾,见有烟土,非但没收,还要重罚,自己却私运鲁、豫,贩售得值,统饱私囊。陕人素来嗜烟,探知情弊,无不怨恨。四月初旬,郃阳、韩城间,忽有刀客百余名,呼聚攻城,未克而去。既而党人王义山、曹士英、郭坚、杨介、焦子静等,据有朝邑、宜川、白水、富平、同官、宜君、洛川等处,招集土豪,部勒军法,举李岐山为司令,竖起讨袁旗来,陕西大震。陆建章闻报,亟饬陕北镇守使陈树藩往讨。树藩本陕人,辛亥举义,他与张钫独立关中,响应鄂师。民国成立,受任陕南镇守使,驻扎汉中。至滇、黔事起,陆建章恐他生变,调任陕北,另派贾耀汉代任陕南。树藩已逆知陆意,移驻榆林,已是怏怏不悦,此次奉了陆檄,出兵三原,部下多系刀客,遂进说树藩,劝他反正。树藩因即允许,乃自称陕西护国军总司令,倒戈南向,进攻西安。
陆建章又派兵两营,命子承武统带,迎击树藩,甫到富平,树藩前队,已见到来,两下交锋,约互击了一小时,陕军纷纷败退。树藩驱兵大进,追击至十余里,方收兵回营。承武收集败兵,暂就中途安歇一宵,另遣干员夤夜回省,乞请援军。那知时至夜半,营外枪声四起,吓得全营股栗,大众逃命要紧,还管甚么陆公子。陆承武从睡梦中惊醒,慌忙起来,见营中已似山倒,你也逃,我也窜,他也只好拚命出来,走了他娘。偏偏事不凑巧,才出营门,正碰着树藩部下的胡营长,一声喝住,那承武的双脚,好似钉住模样,眼见得束手受擒,被胡营长麾下的营弁活捉了去,捉住一个豚犬,没甚希罕。当下牵回大营。陈树藩尚顾念友谊,好意款待,只陆建章闻着消息,惊惶的了不得,老牛舐犊。急遣得力军官,往陈处乞和,但教家人父子,生命财产,保全无碍,情愿把将军位置,让与树藩,且将所有军械,一概缴出。陈树藩总算照允,便于五月十五日,带着陆承武,竟入西安。陆建章出署相迎,一眼瞧去,承武依然无恙,树藩却格外威风,前后左右,统有卫军护着,比自己出辕巡阅,还要烜赫三分。看官!你想此时的陆建章,已是余威扫地,不得不装着笑脸,欢迎树藩。曾否自知惶愧?树藩乐得客气,下马直前仍向陆建章行了军礼。建章慌忙答让,彼此握手入署,承武亦随了进去。两下坐定,树藩将兵变情形,略述一遍,并言:“胡营长冒犯公子,非常抱歉。”陆建章也婉词答谢。树藩复道:“现在军心已反对中央,将军不如俯顺舆情,改任都督,与南方护国军联同一气,维持治安,树藩等仍可受教。”建章迟疑半晌,方道:“我已决计让贤,此处有君等主持,当然不至扰乱了。”始终不肯背袁,也算好友。树藩道:“将军既不愿就职,公子尽可任事。”建章道:“儿辈无知,恐也不胜重任呢。”树藩方提及缴械问题,由陆建章允行,约于十七日照办。树藩退出,到了十七日,树藩复带兵至将军署,先与陆建章议定电稿,拍致北京,小子已录载上文,毋容赘说。电既发出,然后由建章出令,饬所部军队,一齐缴械,归陈军接受。缴械已毕,树藩仍委陆承武为护国军总司令,并编自己部属为二师,用曹士英为第一师长,李岐山为第二师长,自称陕西都督兼民政长,布告全省,宣言独立,秦中粗安。
陆建章收拾行装,共得辎重百余辆,即于五月二十日挈领全眷,退出西安。陈树藩派兵护送,才出东门,不意陈军中有一弁目瞧着若干辎重,未免垂涎起来,当下自语同侪道:“这等辎重,都是本省的民脂民膏,今被陆将军捆载了去,他好安享后福,我陕民真苦不胜言哩。”为这一句话儿,顿时激动全体,大家喧呼道:“何不叫他截留?他是来做将军,并不是来刮地皮,如何有这许多行李呢?”陆建章虽然听着,也只好装聋作哑,由他喧闹。偏是卫队数十名,闻言不服,竟与陈军争执起来。陆建章喝止不住,但听陈军齐呼道:“兄弟们快来!“一语才毕,大众一拥而上,把所有辎重百余辆,抢劫一空。还有陆氏的妻妾子女,也被他东牵西扯,任意侮弄。所戴的金珠首饰,统已不翼而飞。陆建章叫苦不迭,就是几十名卫队,也自知众寡不敌,只好袖手旁观,任他劫掠。小子有诗叹道:
悖入非无悖出时,临歧知侮已嫌迟。
小惩大诫由来说,到底贪官不可为。
欲知陆建章如何启行,且至下回续叙。
陈其美之被刺沪上也,全属袁政府之辣手,与宋渔父、林颂亭诸人,惨遭狙击,万众含悲,同可痛惜者也。陆建章为袁氏爪牙,加虐秦民,得赃累累,至树藩独立,彼为保全身家计,乃愿缴械辞官,若辈之目的,唯一金钱而已,金钱到手,余不足恤,或谓其为袁效忠,尚非确论。至于退出西安,辎重被劫,妻妾子女,亦受侮辱,眼前报应如此其速,奈何世之见利忘义者,尚沉迷而不之悟乎?揭而出之,为军阀戒,办著书人之苦心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