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民国演义
- ▪ 第一回 揭大纲全书开始 乘巨变故老重来
- ▪ 第二回 黎都督复函拒使 吴军统被刺丧元
- ▪ 第三回 奉密令冯国璋逞威 举总统孙中山就职
- ▪ 第四回 复民权南京开幕 抗和议北伐兴师
- ▪ 第五回 彭家珍狙击宗社党 段祺瑞倡率请愿团
- ▪ 第六回 许优待全院集议 允退位民国造成
- ▪ 第七回 请瓜代再开选举会 迓专使特辟正阳门
- ▪ 第八回 变生不测蔡使遭惊 喜如所期袁公就任
- ▪ 第九回 袁总统宣布约法 唐首辅组织阁员
- ▪ 第十回 践夙约一方解职 借外债四国违言
- ▪ 第十一回 商垫款熊秉三受谤 拒副署唐少川失踪
- ▪ 第十二回 组政党笑评新总理 嗾军人胁迫众议员
- ▪ 第十三回 统中华釐订法规 征西藏欣闻捷报
- ▪ 第十四回 武赴京伏法黎宋卿通电辨诬 张振
- ▪ 第十五回 孙黄并至协定政纲 陆赵递更又易总理
- ▪ 第十六回 祝国庆全体胪欢 窃帝号外蒙抗命
- ▪ 第十七回 示协约惊走梁如浩 议外交忙煞陆子欣
- ▪ 第十八回 忧中忧英使索复文 病上病清后归冥箓
- ▪ 序
- ▪ 第十九回 竞选举党人滋闹 斥时政演说招尤
- ▪ 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弹捐躯 应桂馨泄谋拘案
- ▪ 第二十一回 讯凶犯直言对簿 延律师辩讼盈庭
- ▪ 第二十二回 案情毕现几达千言 宿将暴亡又弱一个
- ▪ 第二十三回 开国会举行盛典 违约法擅签合同
- ▪ 第二十四回 争借款挑是翻非 请改制弄巧成拙
- ▪ 第二十五回 烟沈黑幕空具弹章 变起白狼构成巨祸
- ▪ 第二十六回 暗杀党骈诛湖北 讨袁军竖帜江西
- ▪ 第二十七回 战湖口李司令得胜 弃江宁程都督逃生
- ▪ 第二十八回 劝退位孙袁交恶 告独立皖粤联镳
- ▪ 第二十九回 郑汝成力守制造局 陈其美战败春申江
- ▪ 第三十回 占督署何海鸣弄兵 让炮台钮永建退走
- ▪ 第三十一回 逐党人各省廓清 下围城三日大掠
- ▪ 第三十二回 尹昌衡回定打箭鑪 张镇芳怯走驻马店
- ▪ 第三十三回 遭弹劾改任国务员 冒公民胁举大总统
- ▪ 第三十四回 踵事增华正式受任 争权侵法越俎遣员
- ▪ 第三十五回 拒委员触怒政府 借武力追索证书
- ▪ 第三十六回 促就道副座入京 避要路兼督辞职
- ▪ 第三十七回 罢国会议员回籍 行婚礼上将续姻
- ▪ 第三十八回 让主权孙部长签约 失盛誉熊内阁下台
- ▪ 第三十九回 逞阴谋毒死赵智庵 改约法进相徐东海
- ▪ 第四十回 返老巢白匪毙命 守中立青岛生风
- ▪ 第四十一回 又谋世袭内府藏名 恋私财外交启衅
- ▪ 第四十二回 廿一款恃强索诺 十九省拒约联名
- ▪ 第四十三回 榻前会议忍辱陈词 最后通牒恃威恫吓
- ▪ 第四十四回 忍签约丧权辱国 倡改制立会筹安
- ▪ 第四十五回 贺振雄首劾祸国贼 罗文干立辞检察厅
- ▪ 第四十六回 情脉脉洪姨进甘言 语詹詹徐相陈苦口
- ▪ 第四十七回 袁公子坚请故军统 梁财神发起请愿团
- ▪ 第四十八回 义儿北上引侣呼朋 词客南来直声抗议
- ▪ 第四十九回 竞女权喜赶热闹场 征民意咨行组织法
- ▪ 第五十回 逼故宫劝除帝号 传密电强胁舆情
- ▪ 第五十一回 遇刺客险遭毒手 访名姝相见倾心
- ▪ 第五十二回 伪交欢挟妓侑宴 假反目遣眷还乡
- ▪ 第五十三回 五公使警告外交部 两刺客击毙镇守官
- ▪ 第五十四回 京邸被搜宵来虎吏 津门饯别夜赠骊歌
- ▪ 第五十五回 胁代表迭上推戴书 颁申令接收皇帝位
- ▪ 第五十六回 贿内廷承办大典 结宫眷入长女官
- ▪ 第五十七回 云南省宣告独立 丰泽园筹议军情
- ▪ 第五十八回 庆纪元于夫人闹宴 仍正朔唐都督誓师
- ▪ 第五十九回 声罪致讨檄告中原 构怨兴兵祸延邻省
- ▪ 第六十回 泄秘谋拒绝卖国使 得密书发生炸弹案
- ▪ 第六十一回 争疑案怒批江朝宗 督义旅公推刘显世
- ▪ 第六十二回 侍宴乞封两姨争宠 轻装观剧万目评花
- ▪ 第六十三回 洪宠妃卖情庇女党 陆将军托病见亲翁
- ▪ 第六十四回 暗刺明讥冯张解体 邀功争宠川蜀鏖兵
- ▪ 第六十五回 龙觐光孤营受困 陆荣廷正式兴师
- ▪ 第六十六回 埋伏计连败北军 警告书促开大会
- ▪ 第六十七回 撤除帝制洪宪销沉 怅断皇恩群姬环泣
- ▪ 第六十八回 迫退位袁项城丧胆 闹会场颜启汉行凶
- ▪ 第六十九回 伪独立屈映光弄巧 卖旧友蔡乃煌受刑
- ▪ 第七十回 段合肥重组内阁 冯河间会议南京
- ▪ 第七十一回 陈其美中计被刺 陆建章缴械逃生
- ▪ 第七十二回 好迁怒陈妻受谴 硬索款周妈生嗔
- ▪ 第七十三回 论父病互斗新华宫 托家事做完皇帝梦
- ▪ 第七十四回 殉故主留遗绝命书 结同盟抵制新政府
- ▪ 第七十五回 袁公子扶榇归故里 李司令集舰抗中央
- ▪ 第七十六回 段芝泉重组阁员 龙济光久延战祸
- ▪ 第七十七回 撤军院复归统一 开国会再造共和
- ▪ 第七十八回 举副座冯华甫当选 返上海黄克强病终
- ▪ 第七十九回 目断乡关伟人又殁 衅开府院政客交争
- ▪ 第八十回 议宪法致生内哄 办外交惹起暗潮
- ▪ 第八十一回 绝邦交却回德使 攻督署大闹蜀城
- ▪ 第八十二回 托公民捣乱众议院 请改制哗聚督军团
- ▪ 第八十三回 应电召辫帅作调人 撤国会军官甘副署
- ▪ 第八十四回 偕老友带兵入京 叩故宫夤夜复辟
- ▪ 第八十五回 梁鼎芬造府为说客 黎元洪假馆作寓公
- ▪ 第八十六回 誓马厂受推总司令 战廊房击退辫子军
- ▪ 第八十七回 张大帅狂奔外使馆 段总理重组国务员
- ▪ 第八十八回 代总统启节入都 投照会决谋宣战
- ▪ 第八十九回 筹军饷借资东国 遣师旅出击南湘
- ▪ 第九十回 傅良佐弃城避敌 段祺瑞卸职出都
- ▪ 第九十一回 会津门哗传主战声 阻蚌埠折回总统驾
- ▪ 第九十二回 遣军队冯河间宣战 劫兵械徐树铮逞谋
- ▪ 第九十三回 下岳州前军克敌 复长沙迭次奏功
- ▪ 第九十四回 为虎作伥再借外债 困龙失势自乞内援
- ▪ 第九十五回 闻俄乱筹备国防 集日员会商军约
- ▪ 第九十六回 任大使专工取媚 订合同屡次贷金
- ▪ 第九十七回 逞辣手擅毙陆建章 颁电文隐斥段祺瑞
- ▪ 第九十八回 举总统徐东海当选 申别言冯河间下台
- ▪ 第九十九回 应首选发表宣言书 借外债劝告军政府
- ▪ 第一百回 呼奥援南北谋统一 庆战胜中外并胪欢
- ▪ 第一百一回 集灵囿再开会议 上海滩悉毁存烟
- ▪ 第一百二回 赞和局李督军致疾 示战电唐代表生瞋
- ▪ 第一百三回 集巴黎欣逢盛会 争胶澳勉抗强权
- ▪ 第一百四回 两代表沪渎续议 众学生都下争哗
- ▪ 第一百五回 遭旁殴章宗祥受伤 逾后垣曹汝霖奔命
- ▪ 第一百六回 春申江激动诸团体 日本国殴辱留学生
- ▪ 第一百七回 停会议拒绝苛条 徇外情颁行禁令
- ▪ 第一百八回 迫公愤沪商全罢市 留总统国会却咨文
- ▪ 第一百九回 乘俄乱徐树铮筹边 拒德约陆徵祥通电
- ▪ 第一百十回 罢参战改设机关 撤自治收回藩属
- ▪ 第一百十一回 易总理徐靳合谋 宴代表李王异议
- ▪ 第一百十二回 领事官袒凶调舰队 特别区归附进呈文
- ▪ 第一百十三回 对日使迭开交涉 为鲁案公议复书
- ▪ 第一百十四回 挑滇衅南方分裂 得俄牒北府生疑
- ▪ 第一百十五回 张敬尧弃城褫职 吴佩孚临席摅词
- ▪ 第一百十六回 罢小徐直皖开战衅 顾大局江浙庆和平
- ▪ 第一百十七回 吴司令计败段芝贵 王督军诱执吴光新
- ▪ 第一百十八回 闹京畿两路丧师 投使馆九人避祸
- ▪ 第一百十九回 日公使保留众罪犯 靳总理会叙两亲翁
- ▪ 第一百二十回 废旧约收回俄租界 拚余生惊逝李督军
- ▪ 第一百二十一回 月色昏黄秀山戕命 牌声历碌抚万运筹
- ▪ 第一百二十二回 真开心帮办扶正 假护法军府倒楣
- ▪ 第一百二十三回 莫荣新养痈遗患 陈炯明负义忘恩
- ▪ 第一百二十四回 疑案重重督军自戕 积金累累巡阅殃民
- ▪ 第一百二十五回 赵炎午起兵援鄂 梁任公驰函劝吴
- ▪ 第一百二十六回 取岳州吴赵鏖兵 演会戏陆曹争艳
- ▪ 第一百二十七回 醋海多波大员曳尾 花魁独占小吏出头
- ▪ 第一百二十八回 澡吏厨官仕途生色 叶虎梁燕交系弄权
- ▪ 第一百二十九回 争鲁案外交失败 攻梁阁内哄开场
- ▪ 第一百三十回 强调停弟兄翻脸 争权利姻娅失欢
- ▪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启争端兵车络绎 肆辩论函电交驰
- ▪ 第一百三十二回 警告频施使团作对 空言无补总统为难
- ▪ 第一百三十三回 唱凯旋终息战祸 说法统又起政潮
- ▪ 第一百三十四回 徐东海被迫下野 黎黄陂受拥上台
- ▪ 第一百三十五回 受拥戴黎公复职 议撤兵张氏求和
- ▪ 第一百三十六回 瘸围公府陈逆干纪 避军舰总理蒙尘
- ▪ 第一百三十七回 三军舰背义离黄浦 陆战队附逆陷长洲
- ▪ 第一百三十八回 离广州乘桴论时务 到上海护法发宣言
- ▪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失名城杨师战败 兴大狱罗氏蒙嫌
- ▪ 第一百四十回 朱培德羊城胜敌 许崇智福建鏖兵
- ▪ 第一百四十一回 发宣言孙中山回粤 战北江杨希闵奏功
- ▪ 第一百四十二回 臧致平困守厦门 孙中山讨伐东江
- ▪ 第一百四十三回 战博罗许崇智受困 截追骑范小泉建功
- ▪ 第一百四十四回 昧先机津浦车遭劫 急兄仇抱犊崮被围
- ▪ 第一百四十五回 避追剿肉票受累 因外交官匪议和
- ▪ 第一百四十六回 吴佩孚派兵入四川 熊克武驰军袭大足
- ▪ 第一百四十七回 杨春芳降敌陷泸州 川黔军力竭失重庆
- ▪ 第一百四十八回 朱耀华乘虚袭长沙 鲁涤平议和诛袁植
- ▪ 第一百四十九回 救后路衡山失守 争关余外使惊惶
- ▪ 第一百五十回 发宣言改组国民党 急北伐缓攻陈炯明
- ▪ 第一百五十一回 下辣手车站劫印 讲价钱国会争风
- ▪ 第一百五十二回 大打武议长争总理 小报复政客失阁席
- ▪ 第一百五十三回 宴中兴孙美瑶授首 窜豫东老洋人伏诛
- ▪ 第一百五十四回 养交涉遗误佛郎案 巧解释轻回战将心
- ▪ 第一百五十五回 识巧计刘湘告大捷 设阴谋孙督出奇兵
- ▪ 第一百五十六回 失厦门臧杨败北 进仙霞万姓哀鸣
- ▪ 第一百五十七回 受贿托倒戈卖省 结去思辞职安民
- ▪ 第一百五十八回 假纪律浙民遭劫 真变化卢督下台
- ▪ 第一百五十九回 石青阳团结西南 孙中山宣言北伐
- ▪ 第一百六十回 筹军饷恢复捐官法 结内应端赖美人兵
却说袁乃宽入奏新华宫,正值老袁盛怒,听了袁瑛被拘的禀报,无名火越高起三丈,顿时怒目鹰视,恨不将那爱侄乃宽,也一口儿吞他下去。乃宽瞧着,就知道另有变故,慌忙跪下磕头。老袁用足蹴着道:“你的逆子,真无法无天了。我与他有甚么冤仇,竟要害死我全家性命。”说到“命”字,便掷下一纸,又向外面指示道:“你瞧你瞧!”乃宽掉头一望,见外面堆着数十枚炸弹,复将纸面一瞧,便是那亲子寄袁世凯书,这一吓,几把乃宽的三魂六魄,统逃得不知去向,好一歇,答不出话来,仿佛是死人一般;描绘尽致。忽咬牙切齿道:“教子不严,臣侄亦自知罪了,待逆子拘到,同至陛下前请死。”老袁厉声道:“你也自知罪名么?若非念同宗情谊,管教你满门抄斩。”写尽虎威。言毕,起身入内。
乃宽此时,也不知怎样才好,转思跪在此地,也是无益,因即爬了起来,匆匆返家。一入家门,便大嚷道:“坏了,坏了,祸及全家了。”那家人莫明其妙,过来问明底细,都被他呵斥了去,自己奔入卧室,躺在床上,不知流了若干眼泪。待至晌午,妻妾们请他午餐,也似不见不闻,忽觉外面有人语道:“二少爷回来了。”他也不及问明,陡从床上爬起,趿着双履,三脚两步的走了出去。既至厅前,正值袁瑛当面,他口中只说“逆子”两字,手中已伸出巨掌,向袁瑛劈面击去。袁瑛见来势甚猛,闪过一旁,巧巧巨掌落空,几乎扑跌地上,亏得仆役随着,将他扶住。只听袁瑛高声道:“要杀要剐,由我自去,一身做事一身当,与你老子何涉!”这数语,气得乃宽暴跳如雷,正要再击第二掌,那袁瑛已转身自行。乃宽忙连叫拿着,一面追出门首,但见外面立着警察数名,好几个将袁瑛拦住,又有一警吏模样,走至乃宽面前,行礼请安,复呈上名刺,由乃宽匆匆一瞧,具名是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,点清警察厅长姓名,用笔不直。当下吩咐警吏道:“你休使逆子远飏,快与我送至新华宫去,我就来了。”警察诺诺连声,押着袁瑛先行。乃宽即穿好双履,趋上马车,随至新华宫来。转眼间已到宫门,见袁瑛等已是待着,当即下车跑入,突被侍卫阻住,他又吓得面如土色。进出都不得自由,无怪吓杀。但听侍卫传旨道:“今上有命,着你将令郎袁瑛,送交军政执法处便了。”乃宽不知是好是歹,只得遵旨带领袁瑛,径至军政执法处。此时处长系雷震春,闻得袁瑛拘到,即传命处内人员,把袁瑛收禁,乃父无辜,任他归去。万宽得了此信,好似皇恩大赦,踉跄归家。放心一大半。
原来袁氏姬妾,素爱乃宽,自袁瑛发生逆案,都为乃宽捏一把冷汗,适见老袁负气入内,料他是迁怒乃宽,此时欲劝不敢,不劝又不忍,毕竟洪姨伶牙俐齿,竟挺身向前道:“陛下为了袁瑛,气坏龙体,殊属不值。他本是个无知竖子,也未敢胆大若此,据妾想来,定是受乱党唆使,想借此搅乱龙心,今已拘到,但把他收禁起来,已足断绝乱党导线。若讲到乃宽身上,想必未曾知情,陛下既待他厚恩,索性加恩到底,渠非木石,宁有不格外图报吗?”说得委婉动人。老袁佯笑道:“你敢是为乃宽做说客么?”这一语,打动洪姨心坎,几急得粉颊生红,一时说不下去。适背后有人接口道:“妾意是乃宽不当办,就是他逆子袁瑛,也不必急办。”进一步说法,比洪姨又过一筹。洪姨听着,乃是忆秦楼周氏声音,料她来作后劲,暗暗喜欢。猛闻得老袁道:“你等串同一气,来帮乃宽父子,莫非是与他同谋不成?”这句话更加沈重,几令人担当不起。那知周姨竟转动珠喉,从容答道:“妾闻雍齿封侯,汉基乃定,陛下今日,正当追效汉高,借定众心。试思陛下延期登极,无非为外交方面,借口内变,时来牵制,今云南肇乱,尚未荡平,复生宫中的变案,越加滋人口实,陛下待至何时,方得登基呢?若陛下疑妾等同谋,妾等已蒙陛下深恩,备选妃嫱,现成的富贵,不要享受,还去寻那杀头的勾当么?”语语打入老袁心坎,亏作者描绘出来。老袁听了,不禁点首,便改怒为喜道:“女苏秦,依你该如何办法?”周姨道:“妾已说过了,乃宽不当惩办,袁瑛也不必急办。”伏一笔愈妙。老袁沈思一会,想不出另外妙法,竟从了女苏秦计策,转嘱左右,俟乃宽拘子到来,令他转解军政执法处,一面传语雷震春,只收禁袁瑛一人。雷震春也已喻意,所以奉旨照行。
隔了三四天,步军统领江朝宗,奉了密令,往拘沈祖宪、勾克明,密令中也不说出犯罪情由,朝宗只道他是袁瑛同党,忙带了似虎似貔的军役,跑至沈、勾两人寓中,巧巧两人俱未外出,一并捉住,并由军役严搜,查出盟单一纸,内列姓名,多系内外军政两界要人。朝宗徼功性急,查有数人寄住交通次长麦信坚宅内,便不分皂白,竟转至麦家,指名索犯。麦次长无可如何,只好令他带去。还有司法次长江庸弟尔鹗,名单上也曾列着,索性乘着便道,统行逮捕,一古脑儿带至步军统领衙门,亲自讯问。卤莽可笑。沈、匀二人先行上堂,当由朝宗坐讯道:“你等为何唆使袁瑛,叫他谋为不轨?”两人莫明其妙,便向他转诘道:“江统领!你如何诬我唆使袁瑛?我等与袁瑛,简直是素不相识呢。”朝宗复掷下盟单,令他自阅。两人阅罢,递交朝宗,齐声道:“名单上列着的,统是我两人旧交,称兄道弟,联为异姓骨肉,原是有的,但并未列着袁瑛姓名,为何凭空架害?”朝宗道:“你两人的拜把弟兄,何故有这般么样多呢?”沈祖宪先冷笑道:“今上并未有旨,禁止我等交结朋友,且试问你为官多年,难道是独往独来的?平日我与你亦时常会面,彼此也称兄道弟,不过名单上面,尚未列着大名罢了。”朝宗被他一驳,不觉怒气上冲,便道:“你等藐我太甚,我且带你等至军政执法处,看你等如何答辩?”沈、勾二人又齐声道:“去便去,怕他甚么!”朝宗遂下座出堂,领着沈、勾诸人,竟至军政执法处,拜会雷震春。
这时候的雷处长,早已问过袁瑛,袁瑛供由克端主使,所有从前往来书信,也非自己手笔。这种供词,吓得震春瞠目无言,只好仍令收禁。看官曾阅过前回,克端是袁家四公子,系老袁爱妾何氏所生,面似冠玉,肤如凝脂,并且机警过人,素为老袁所爱,平时尝语人道:“此子他日,必光大袁氏门闾。“嗣是克端恃宠生骄,暗中已寓着传位思想,有时且入对老袁,诉说各弟兄短处,因此克定以下,屡遭呵责,甚至鞭挞不贷。克定正恐青宫一席,被他攘夺,所以时时戒备,平居阴蓄死士,作为护符。袁瑛出入宫中,早已瞧在眼里,此时便信口乱供,索性闹一回大乱子。幸震春颇具细心,饬令还禁,免他胡言瞎闹。新华宫内,不生喋血之祸,还亏老雷保全。正在打定主意,偏江朝宗领着若干人犯,奔至军政执法处来,两下相见,朝宗即欲将罪犯交清,归雷讯办。雷震春道:“你可曾问出主乱的人么?”朝宗就将盟单取出,作为证据。震春看了一遍,便道:“他是结盟弟兄,并不是甚么乱党,况且袁瑛姓名,并未列着,怎得牵东拉西?”朝宗道:“今上有密旨拘讯,你怎得违旨不究?”震春道:“密旨中如何说法?”朝宗道:“是从电话传来,叫我速拘沈、勾二人。”震春道:“你敢是听错了?”朝宗道:“并没有听错。”震春道:“今上既嘱你速拘两人,你拘住两人便了,为何又拘了若干名?”朝宗道:“名单上列着诸人,如何不立即往拿?否则都远飏去了。”震春微哂道:“这是你的大勋,我且不便分功。”朝宗道:“我只有逮捕权,讯办权握在你手,彼此同是为公,说什么有功不有功?“震春用鼻一哼道:“你且去奏闻今上,交我未迟。”朝宗不觉性急道:“这是关系重大的案件,你既身为处长,应该切实讯明,方好联衔奏闻,候旨处决。”震春仍是推辞,朝宗只管紧逼,顿时恼动了雷震春,拍的一掌,不偏不倚,正中江朝宗的嘴巴。不枉姓雷。朝宗吃了这个眼前亏,怎肯干休,也一脚踢将过去。以脚还拳的是少林宗派。于是拳足互加,竟在军政执法处,演出一出《王天化比武》来了。幸亏朱启钤、段芝贵相偕趋入,力为解开,朝宗尚喧嚷不休,段芝贵带劝带问道:“江宇兄!朝宗字宇澄。今上叫你传询沈、勾两人,你为何在此打架?”朝宗气喘吁吁道:“兄弟正拘到这班罪犯,要他讯办,偏他左推右诿,我只说了一两句话儿,他便给我一个嘴巴,两公到来正好,应该与评论曲直。这种大逆不道的罪犯,应否由我速拘?应否由他速办?他敢是与逆犯同谋,所以这般回护吗?”朱启钤道:“这是两案,不是一案。”朝宗闻这一语,方有些警悟起来,便道:“如何分作两案?”朱启钤道:“沈、勾一案,是为外交上泄漏嫌疑,并非与袁瑛相关。”朝宗发了一回怔,复嚷着道:“就是我弄错了,也不应敲我嘴巴。“雷震春不禁狞笑道:“我又未奉主子密令,不过据理想来,定然是不相牵连,所以劝你禀明主子,再行定夺,你偏硬要我讯办,还要唠唠叨叨,说出许多话儿,我吃朝廷俸禄,不吃你的俸禄,要你来训斥我吗?给你一掌,正是教你清头呢。”应该击掌。朝宗还要再嚷,朱、段两人,复从旁婉劝,且代雷震春陪了一个小心,朝宗方悻悻自去。剩下沈、勾等人,由段芝贵密语雷震春,嘱他略行讯问,如无实证,不如释放了案,免兴大狱。震春允诺,当即送客出门。是夕招集沈、勾等,略问数语,沈、勾两人,推得干干净净,便于翌晨释出,只袁瑛尚在羁中,一场大狱,化作冰销,都人士纷纷疑议,莫衷一是。又越日,见《亚细亚报》载着道:
沈、勾一案,与袁四无涉,沈、勾系有人诬指其有嫌疑情事,遂行传询,并非被捕,现已讯无他,故即于昨日释出。至袁四公子,素有荒唐之目,时与刘积学相往来,其致函某将军煽乱一事,查系刘某笔迹,迨经执法访缉刘某,早已远飏。既无佐证,故政府对于袁四,亦不复究,但均与犯上作乱者不同。
《亚细亚报》,名为御用报,这种词调,为袁氏讳,已可想而知。小子已于上文中叙述大略,谅阅者自能洞悉,无俟晓晓了。总结一段。
且说云、贵两省,地本毗连,自唐继尧调镇云南,贵州亦归他兼领,只有巡按使龙建章,留任省城,实行管辖地方政务。会护军使刘显世,通好云南,联名讨袁,他得了这个风声,料想兵戈一动,危在旦夕,自己又力不能制,只好筹一离身的法子,遂电呈政府,托言归视母疾,请假三月。也是一个好法儿。偏经政府电复,责他有意规避,应付惩戒,且督令出省视师,巡按使一职,暂由刘显潜署理云云。那时龙建章已预备行装,接了复文,便将计就计,把印信交与刘显潜,自借出巡为名,竟跑出省城,飘然径去。政务厅长及黔中、镇远两道尹,闻龙出走,也相继远飏,顿时贵阳城里,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。军警两界,合电政府暨各省,请另行召集国民会议,表决国体,袁政府不加答辩,只饬令署理巡按使刘显潜,会同护军使刘显世,派兵分防,静待援军。两刘本系弟兄,老袁此策,还想把官爵利禄,诱他归诚,显世以滇兵未到,黔兵甚孤,一时未便独立,就拍发密电到京,要求兵费三十万,情愿率兵攻滇。老袁得电后,自幸密谋已遂,竟复电允准。那知刘显世计中有计,想把袁政府的军费,取来讨袁,即以其人之财,还治其人之身。既接复音,遂按兵不动,专待军费汇来。
是时云南护国军第一梯团长刘云峰,带领第一支队长邓太中,第二支队长杨蓁,已入四川境内,川军司令伍祥祯,与滇有约,不战自退,刘军遂分两路进攻,直逼叙州。伍祥祯步步退却,眼见得叙州一城,被刘军占领了。总司令蔡锷,闻叙州已经得手,便命第四梯团长戴戡,率着步兵一营,炮兵一队,亟向贵阳进发,联络刘显世,会同北征,自率第二梯团长赵又新,第三梯团长顾品珍,随后继进。刘显世正望滇军到来,既与戴戡相晤,自然欣慰异常。可巧袁氏允准的军费,亦接连汇到,并接蔡锷军电,已至黔境威宁,于是军威既壮,声讨乃彰,当由公民一千七百余人,公推刘显世为都督,宣布黔省独立。刘显世接受都督印信,布告全省道:
为布告事!迩以袁氏背叛国家,窥窃神器,逞其凶焰,举兵逼黔,我父老昆弟,愤其僭窃,痛其凶残,以大义相责,重任相托。本都督顾念国家,关怀桑梓,不忍四方豪俊,无限头颅心血铸造之邦,沦于奸人之手;重以逆军溯湘流而上,咄咄逼人,亡国破家,迫于眉睫,爰于一月二十七日,宣告独立,所有各种文告,业已印发在案。当滇省宣布罪状,唤起国民救亡之初,本都督本于个人之良心,应即立举义旗,共讨叛贼,徒以战端一启,黔当其冲,仓卒举兵,颇难运转;且意袁氏向非至愚,一经忠告,或能悔祸,故不惜双方调处,委曲求全。
何图凶心不死,逆焰愈张,曹锟等率师东下,着着进行,希图一逞。曹兵残暴,邦人所知,赣宁之役,淫掳烧杀,无所不至。倘使兵力集中,立即乘虚攻我,以达其分道进兵之计划,即令我以善意开门揖入,彼岂肯长驱直捣,进薄滇边,不疑我掊其后耶?则蟠踞我城垣,迫散我军队,掳掠我金粟,荼毒我人民,城社邱墟,宁复顾惜?故无论如何,断未有逆军入境,而不糜烂地方,亦决无听其来黔,蹂躏境土之理。惟查逆军情状,多所迟回,此不第直壮曲老之势,可以预决,即就其众叛亲离言之,亦决无可畏。袁氏纵其二三鹰犬,伪造民意,帝制自为,中外同羞,天人共愤,沿江各省,相约枕戈,或以时机未熟,虚与委蛇,或与逆师杂居,尚虞投鼠,云集响应,指顾间事。袁氏亦自知罪恶通天,为众所弃,从而分调畿辅重兵,麇集大江南北,以防各省之景从,情见势绌,亡无日矣。夫顺逆既分,胜负可决,黔惟有保守疆土,整备兵戎,以待联合各省义师,共诛独夫,巩固民国,以图生存于大地而已。所有地方治安,本都督自应率属,共负完全保护之责,各色人等,务望各安本业,勿得稍事纷扰,自召虚惊。为此通令,仰各该官长等,立即出示,晓谕人民,一体知照。
布告既颁,即日委任戴戡为中华民国护国第一军右翼总司令,联合滇军,共归蔡锷节制,率兵北伐。于是护国第一军部下,分作两翼,右翼为黔军,左翼为滇军。小子有诗咏道:
桴鼓声传远迩闻,滇黔共起讨袁军。
试看义旅联镳日,民意原来顺逆分。
滇黔既联合出兵,川湘边境,顿时大震。究竟孰胜孰败,且至下回再详。
袁氏生平,专喜秘密,故人亦即以秘密报之。袁瑛也,沈祖宪也,勾克明也,无在非以密谋报袁,转令老袁无所措手,亦只可模糊了事。江朝宗反欲张皇,而雷震春竟批其颊,雷其可为袁氏之知己乎?至若刘显世之请求军费,还而讨袁,计诚巧矣,吾谓亦从老袁处学来。袁惯以密谋餂人,人即密谋餂袁,报施之巧,无逾于此。故圣人言治国齐家,必以诚意为本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