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狄公案
- ▪ 第二十二回 想案情猛然醒悟 听哑语细察行迹
- ▪ 第一回 入官阶昌平为令 升公座百姓呼冤诗曰:
- ▪ 第二十三回 访凶人闻声报信 见毒蛇开释无辜
- ▪ 第二回 胡地甲诬良害己 洪都头借语知情
- ▪ 第二十四回 探消息假言请客 为盗贼大意惊人
- ▪ 第三回 孔万德验尸呼错 狄仁杰卖药微行
- ▪ 第四回 设医科入门治病 见幼女得哑生疑
- ▪ 第二十五回 以假弄真何垲捉贼 依计行事马荣擒人
- ▪ 第五回 入浴堂多言露情节 寻坟墓默祷显灵魂
- ▪ 第二十六回 见县官书生迂腐 揭地窖邑宰精明
- ▪ 第六回 老土工出言无状 贤今尹问案升堂
- ▪ 第五十八回 开战事金城送命 遇官兵吴猛亡身
- ▪ 第二十七回 少年郎认供不讳 淫泼妇忍辱熬刑
- ▪ 第二十八回 真县令扮作阎王 假阴官审明奸妇
- ▪ 第二十九回 狄梁公审明奸案 阎立本保奏贤臣
- ▪ 第三十回 赴杀场三犯施刑 入山东二臣议事
- ▪ 第三十一回 大巡抚访闻恶棍 小黄门贪索脏银
- ▪ 第三十二回 元行冲奏参小吏 武三思怀恨大臣
- ▪ 第三十三回 狄仁杰奏参污吏 洪如珍接见大员
- ▪ 第三十四回 接印绶旧任受辱 发公文老民伸冤
- ▪ 第三十五回 审恶奴受刑供认 辱奸贼设计讥嘲
- ▪ 第三十六回 敲铜锣游街示众 执皮鞭押个念供
- ▪ 第三十七回 众豪奴恃强图劫 好巡捕设计骗人
- ▪ 第三十八回 投书信误投罗网 入衙门自入牢笼
- ▪ 第三十九回 求人情恶打张昌宗 施国法怒斩周卜成
- ▪ 第四十回 入早朝直言面奏 遇良友细访奸僧
- ▪ 第四十一回 入山门老衲说真情 寻暗室道婆行秽事
- ▪ 第四十二回 王虔婆花言骗烈妇 狄巡抚妙计遣公差
- ▪ 第四十三回 王进士击鼓呼冤 老奸妇受刀身死
- ▪ 第四十四回 金銮殿狄仁杰直言 白马寺武三思受窘
- ▪ 第四十五回 搜地窖李氏尽节 升大堂怀义拷供
- ▪ 第四十六回 金銮殿两臣争奏 刑部府奸贼询私
- ▪ 第五十九回 访旧友计入敌营 获胜仗命攻大寨
- ▪ 第四十七回 众百姓大闹法堂 武三思哀求巡抚
- ▪ 第四十八回 武承业罪定奸僧 薛敖曹夜行秽事
- ▪ 第四十九回 薛敖曹半路遭擒 狄梁公一心除贼
- ▪ 第六十回 四面出兵飞雄中计 两将身死马荣回营
- ▪ 第五十回 查旧案显出贺三太 记前代阉割薛敖曹
- ▪ 第六十一回 李飞雄悔志投降 安金藏入朝报捷
- ▪ 第五十一回 薛敖曹哭诉宫廷 武则天怒召奸党
- ▪ 第六十二回 庐陵工驾回怀庆 高县令行毒孟城
- ▪ 第五十二回 怀宿怨诬奏忠良 出愤言挽回奸计
- ▪ 第五十三回 用匪刑敬宗行毒 传圣诏伟之尽忠
- ▪ 第五十四回 狄仁杰掌颊武承嗣 许敬宗勾结李飞雄
- ▪ 第五十五回 太行山王魁送信 东京城敬宗定谋
- ▪ 第五十六回 李飞雄兵下太行山 胡世经力守怀庆府
- ▪ 第五十七回 安金藏剖心哭谏 狄仁杰奉命提兵
- ▪ 第六十三回 见母后太子还朝 念老臣狄公病故
- ▪ 第六十四回 张柬之用谋除贼 庐陵王复位登朝
- ▪ 第七回 老妇人苦言求免 贤县令初次问供
- ▪ 第八回 鞫奸情利口如流 提老妇痴人可悯
- ▪ 第九回 陶土工具结无辞 狄县令开棺大验
- ▪ 第十回 恶淫妇阻挡收棺 贤令尹诚心宿庙
- ▪ 第十一回 求灵签隐隐相合 详梦境凿凿而谈
- ▪ 第十二回 说对联疑猜徐姓 得形影巧遇马荣
- ▪ 第十三回 双土寨狄公访案 老丝行起客闻风
- ▪ 第十四回 请应客马荣交手 遇乡亲蒋志谈心
- ▪ 第十五回 赵万全明言知盗首 狄梁公故意释奸淫
- ▪ 第十六回 聋差役以讹错讹 贤今尹将盗缉盗
- ▪ 第十七回 问路径小官无礼 见凶犯旧友谎言
- ▪ 第十八回 蒲萁寨半路获凶人 昌平县大堂审要犯
- ▪ 第十九回 邵礼怀认供结案 华国祥投县呼冤
- ▪ 第二十回 胡秀才戏言招祸 狄县令度理审情
- ▪ 第二十一回 善言开导免验尸骸 二审口供升堂讯问
却说张昌宗拜会狄公,狄公命他在大堂跪下。知道是有意寻衅,随即转身欲走。早见堂下走来四五个院差,将他拦阻道:“你这狗才,受谁人指使,竟敢冒充张六郎穿插衙门,究是何故?现被大人看出真假,又想转身逃走,岂非梦想么?”说着,上来将他拿下。张昌宗早知中计,向堂上喝道:“狄仁杰,你敢设计枉我,此时便跪下来,也是脆的万岁,你能奈我何?可知早迟总要出这衙门,那时同你在金殿辩论便了。”狄公那里能容,高声骂道:“你这厮假扮禁臣,已为本院察觉,还敢矢口辩说。今日本院的巡捕在他家门首还有事件,也未听说他前来。你说是张昌宗本人,来到本衙何事,可快说明。若果与案件相合,本院岂有不知之理,自然与汝相商。不然便冒充无疑,那时可尽法惩治。”张昌宗听了这话,恍然悟道:“人说他心地刁钻,实是可惧。难怪他如此做作,深恐不是本人前来,误做人情,不但与我不能释怨,还要为我耻笑,因此在堂上问明真假,然后等我说情,那时大众方知他因我前来始行释放,随后太后即便知道,他也可推到在我身上。你既如此用意,我已经到堂,岂能不说出真话?”当时向狄公说道:“大人但放宽心,此乃我本人前来。只因周卜成冒犯虎威,案情难恕。虽是武后奉旨讯办,也不过是官样文章,掩人耳目。听说实事求是,照例施行,故特趁晚前来。一则拜谒尊颜,二则为这家奴求情,求大人看张某薄面,就此释放,免予追究。随后复命之时,但含糊奏本,便可了事,谅武后也不致查问。”
狄公等他说毕,将惊堂一拍,在刑杖筒内摔下许多刑签,大声喝道:“左右,还不将这厮恶打四十,显见这派言词是胡乱捏造。本院今日将周卜成示众游街,张昌宗这狗头还吆喝恶奴,意图抢劫。幸本院命亲随前去,将人犯押回,并将那个周卜兴带案讯办。张昌宗乃是他三人主子,已是难逃国法,他方且要哭诉大后,求免治罪。莫说他不敢前来,即不知利害,今日被本院羞辱一番,也就愧死,还有什么面目前来求情?据此看来,岂非冒充而何?左右,快将这厮重打四十大棍,然后再问他口供。”堂上那些院差先前本不敢动手,此时见狄公连声叫打,横竖不关自己事件,加之他平日虐待小民,已是恨如切骨,趁此机会便一声吆喝,将他拖下,顷刻之间,将腿打得血流满地。张昌宗从未受过这苦楚,其初还喊叫辱骂,此时已是噤不出声。众院差虽因狄公吩咐,惟恐将他打坏,那时自己也脱身不得,当即将他扶起,取了一碗糖茶,命他吃下。定了一定疼,方才能够言语。
张昌宗此时只恨自己的家人不来抢护,到了此刻独受苦刑。你道他家人此时为何不问?只因自古及今,邪总不能胜正。虽然这班豪奴平日仗着主子的势力欺压小民,擅作威福,现在到法堂上面,见狄公那派有威可畏的气象,自然而然将平时的邪气压了下去。加之主人方且为秋公摆布,自己有多大胆量,敢来自讨苦吃?因此一个个吓得如死鸡一般,虽然全在,皆躲在那仪门外面向里张望。狄公见他打毕,复又问道:“汝可冒充张昌宗么?若仍然不肯认供,本院拼作一顶乌纱,将汝活活打死。可知张昌宗乃误国奸臣,本院与他势不两立,即便果真前来,也要参奏治罪,何况汝这狗头,装头换面。再不说出,便行大刑。”张昌宗到了此时,深恐再用刑具,那就性命不保,心下虽然愤恨,只得以真作假,向上说道:“求大人开恩。某乃张昌宗的家奴王起,因同事周卜成犯罪,恐大人将他治罪,故此冒充主人前来求情。此时自知有罪,求大人饶恕释放。”
狄公听他供毕,心下实是暗笑:“你这厮也受了狄某的摆布。现在不得汝一个手笔,明日汝又反害。”当时命刑书录了口供,令他画了冒充的供押,心下想道:“苦是教你受毕,须得嘲笑你一番,方知本院的利害。”举眼见他满脸的泪痕,将他那脸上香粉流滴下来,当即喝道:“汝这厮好大胆量。本院道你是个男子,哪知你还是女流,可见你不法已极。”张昌宗正以画供之后便可开恩释放,忽又听他问了这句,如同霹雳一般,吓得魂不附体。连忙求道:“小人实是男子,求大人免究。”狄公道:“汝还要抵赖。既是男人,何故面涂脂粉?此乃实在的痕迹,还想巧辩么?”张昌宗无可置辩,只得忍心害理,向上回道:“小人因张昌宗平时入宫,皆涂脂粉,因冒充他前来,也就涂了许多,以为掩饰,不料为大人看出。”狄公冷笑道:“你倒想得周密。本院也不责汝,汝既要面皮生白,本院偏令他涂得漆黑,好令你下次休生妄想。”随命众差在堂口阳沟里面取了许多臭秽的污泥,将他面皮涂上。此时堂上堂下差官巡捕,莫不掩口而笑,皆说狄公好个毒计。张昌宗见了如此,心内如急火一般,惟恐污了面目。无奈怕狄公用刑,不敢求饶,只得听众差摆布。登时将一个雪白如银的面脸,涂得如泥判官相似,臭秽的气味直向鼻孔钻去。到此境界,真是哭笑不得。狄公见众人涂毕,复又说道:“本院今日开法外之仁,全汝的狗命,俟后若再仗张昌宗势力,挟制官长,一经访闻,提案处治。”说毕,也不发落,但将他口供收入袖中,退堂入后。后有张昌宗的家人,见狄大人已走。方才赶着上来,也不问张昌宗如何,纳进轿内,抬起便走。
狄公在内堂俟他走后,随即又复升堂,将周卜成弟兄并曾有才三人提来,怒道:“汝等犯了这不赦之罪,还敢私自传书,令张昌宗前来求情。如此刁唆,岂能容恕。今日不将汝治罪,尽人皆可犯法了。”随即将王命牌请出,行礼已毕,将三人在堂上捆绑起来,推出辕门将他斩首,然后将首级挂于旗杆上面示众。就此一来,所有的辕下听差各官,无不心惊胆怯。盖狄公本来无心将这三人处死,因张昌宗既出来阻止,现又受了如此窘辱,直要明日进宫,必定就有赦旨。那时活全三人还是小事,随后张昌宗便服压不住。故趁此时猝不及防,将他三人治罪。明日太后问起,本是奉旨的钦犯,审出口供,理应斩首。而且张昌宗也有函的供认在此,彼时奏明,武后便不好转口。当时发落已毕,到书房起了一道奏稿,以便明早上朝,这也不在话下。
且说张昌宗抬入家中,众人见了如此,无不咬牙切齿,恨狄公用这毒计。张昌宗骂道:“你们这班狗才,方才本说不去,汝等定说要去。现在受了这苦恼,只是在此乱讲,我面孔上的污秽,你们看不见么?腿上鲜血已是不止,还不代我薰洗好,让我进宫哭诉太后!”那些人听他说了这话,再将他脸上一看,真是面无人色,心下虽是好笑,外面却不敢启齿,赶着轻轻地将下衣脱去,先用温水将面孔洗毕,然后将两腿薰洗了一回,取了棒伤药代他敷好。果然灵效非凡,顷刻定疼。当即用细绸将两腿扎好,勉强乘轿,由后宰门潜入宫中。
此时武后正与武三思计议密事,忽闻张昌宗前来,心下大喜,道:“孤家正苦寂寞,他来伴驾岂不妙极。”随即宣他进来。早有小太监禀道:“六郎现在身受重伤,不便行走,现是乘轿入宫,请旨命人将他搀进。”武后不知何故,只得令武三思带领四名值宫太监将他扶入。张昌宗见了武后,随即放声大哭,说:“微臣受陛下厚恩,起居官院。谁知狄仁杰心怀不愤,将臣打辱一番,几乎痛死。”说着,将两腿卷起,与武则天观看。武则天忙道:“孤家因他是先皇旧臣,故命他做这河南巡抚。前日与黄门官争论,将他撤差,不过全他的体面。此时复与卿家作对,若不传旨追究,嗣后更无畏惧了。卿家此时权在宫中安歇一夜,明日早朝再为究办。”张昌宗见武则天如此安慰,也就谢恩起来,与武三思谈论各事。一夜无话。
次日五鼓武后临朝,文武大臣两班侍立,值殿官上前喊道:“有事出班奏朝,无事卷帘退驾。”文班中一人上前俯伏奏道:“臣狄仁杰有事启奏。”不知狄公所奏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