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狄公案
- ▪ 第一回 入官阶昌平为令 升公座百姓呼冤诗曰:
- ▪ 第二回 胡地甲诬良害己 洪都头借语知情
- ▪ 第三回 孔万德验尸呼错 狄仁杰卖药微行
- ▪ 第四回 设医科入门治病 见幼女得哑生疑
- ▪ 第五回 入浴堂多言露情节 寻坟墓默祷显灵魂
- ▪ 第六回 老土工出言无状 贤今尹问案升堂
- ▪ 第七回 老妇人苦言求免 贤县令初次问供
- ▪ 第八回 鞫奸情利口如流 提老妇痴人可悯
- ▪ 第九回 陶土工具结无辞 狄县令开棺大验
- ▪ 第十回 恶淫妇阻挡收棺 贤令尹诚心宿庙
- ▪ 第二十二回 想案情猛然醒悟 听哑语细察行迹
- ▪ 第五十八回 开战事金城送命 遇官兵吴猛亡身
- ▪ 第十一回 求灵签隐隐相合 详梦境凿凿而谈
- ▪ 第二十三回 访凶人闻声报信 见毒蛇开释无辜
- ▪ 第十二回 说对联疑猜徐姓 得形影巧遇马荣
- ▪ 第二十四回 探消息假言请客 为盗贼大意惊人
- ▪ 第十三回 双土寨狄公访案 老丝行起客闻风
- ▪ 第二十五回 以假弄真何垲捉贼 依计行事马荣擒人
- ▪ 第十四回 请应客马荣交手 遇乡亲蒋志谈心
- ▪ 第二十六回 见县官书生迂腐 揭地窖邑宰精明
- ▪ 第五十九回 访旧友计入敌营 获胜仗命攻大寨
- ▪ 第十五回 赵万全明言知盗首 狄梁公故意释奸淫
- ▪ 第六十回 四面出兵飞雄中计 两将身死马荣回营
- ▪ 第六十一回 李飞雄悔志投降 安金藏入朝报捷
- ▪ 第六十二回 庐陵工驾回怀庆 高县令行毒孟城
- ▪ 第六十三回 见母后太子还朝 念老臣狄公病故
- ▪ 第六十四回 张柬之用谋除贼 庐陵王复位登朝
- ▪ 第二十七回 少年郎认供不讳 淫泼妇忍辱熬刑
- ▪ 第二十八回 真县令扮作阎王 假阴官审明奸妇
- ▪ 第十六回 聋差役以讹错讹 贤今尹将盗缉盗
- ▪ 第二十九回 狄梁公审明奸案 阎立本保奏贤臣
- ▪ 第十七回 问路径小官无礼 见凶犯旧友谎言
- ▪ 第三十回 赴杀场三犯施刑 入山东二臣议事
- ▪ 第十八回 蒲萁寨半路获凶人 昌平县大堂审要犯
- ▪ 第三十一回 大巡抚访闻恶棍 小黄门贪索脏银
- ▪ 第十九回 邵礼怀认供结案 华国祥投县呼冤
- ▪ 第三十二回 元行冲奏参小吏 武三思怀恨大臣
- ▪ 第二十回 胡秀才戏言招祸 狄县令度理审情
- ▪ 第三十三回 狄仁杰奏参污吏 洪如珍接见大员
- ▪ 第二十一回 善言开导免验尸骸 二审口供升堂讯问
- ▪ 第三十四回 接印绶旧任受辱 发公文老民伸冤
- ▪ 第三十五回 审恶奴受刑供认 辱奸贼设计讥嘲
- ▪ 第三十六回 敲铜锣游街示众 执皮鞭押个念供
- ▪ 第三十七回 众豪奴恃强图劫 好巡捕设计骗人
- ▪ 第三十八回 投书信误投罗网 入衙门自入牢笼
- ▪ 第三十九回 求人情恶打张昌宗 施国法怒斩周卜成
- ▪ 第四十回 入早朝直言面奏 遇良友细访奸僧
- ▪ 第四十一回 入山门老衲说真情 寻暗室道婆行秽事
- ▪ 第四十二回 王虔婆花言骗烈妇 狄巡抚妙计遣公差
- ▪ 第四十三回 王进士击鼓呼冤 老奸妇受刀身死
- ▪ 第四十四回 金銮殿狄仁杰直言 白马寺武三思受窘
- ▪ 第四十五回 搜地窖李氏尽节 升大堂怀义拷供
- ▪ 第四十六回 金銮殿两臣争奏 刑部府奸贼询私
- ▪ 第四十七回 众百姓大闹法堂 武三思哀求巡抚
- ▪ 第四十八回 武承业罪定奸僧 薛敖曹夜行秽事
- ▪ 第四十九回 薛敖曹半路遭擒 狄梁公一心除贼
- ▪ 第五十回 查旧案显出贺三太 记前代阉割薛敖曹
- ▪ 第五十一回 薛敖曹哭诉宫廷 武则天怒召奸党
- ▪ 第五十二回 怀宿怨诬奏忠良 出愤言挽回奸计
- ▪ 第五十三回 用匪刑敬宗行毒 传圣诏伟之尽忠
- ▪ 第五十四回 狄仁杰掌颊武承嗣 许敬宗勾结李飞雄
- ▪ 第五十五回 太行山王魁送信 东京城敬宗定谋
- ▪ 第五十六回 李飞雄兵下太行山 胡世经力守怀庆府
- ▪ 第五十七回 安金藏剖心哭谏 狄仁杰奉命提兵
话说周卜成听了巡捕这番话,心下想道:“昨日他们那样凶恶,虽再哀求与他,全不看一点情面。此时由外面回来,虽然狄大人仍然恐吓,为他只两句话一说,便转过话来。看这蹊境并非因他求情,实是方才巡捕将张六郎的话告诉于他,他怕明日早朝彼此会面,在金殿上理论起来。他虽然是个大员,终不比六朗宠信,故尔借话开门,使我们去求张六郎求情。这事虽如此说,设若他竟不来,那时狄仁杰老羞成怒,拼作与他辩论,一时转不过堂来,竟将我等治罪,那便如何是好?巡捕的话虽不能尽信,倒也不可不听。”当时说道:“你的好意我岂不知道,但是我们之人,皆被押在此。张六郎但说在殿上理论,未曾说来衙门求情,他处又无人打听,我们又无人去送信,他焉能知道你有什么主见?还请代我想想。”巡捕道:“这有何难?你既在他家多年,你的字迹他应该认得,何不写一书信,我这里着人送去。他见了这信,自然知道,岂有不来的道理。若再怕他固执不行,再另外写一信,托你们知己的人在他面前求一求,也就完了。你想我这主意可用得?你若以为然,我便前去喊人,此事可不能再迟了。若再牵延时刻,里面升堂审问,便来不及再去。”周卜成不知是计,随即请他取了笔砚,挨着疼痛扶坐起来,勉强写好书信,递与巡捕道:“谁人前去,但向那门公说声,请他在旁边帮助,断无不来之理。他乃六郎面前最相信之人。”巡捕答应,将信取出,转身来至衙门,回禀了狄公。狄公命陶干前去投信,若张昌宗肯来,务必超先回来,以便办事。陶干领命,将信揣在怀中,换了衣服,直向张家而来。
到了门口,止步向里面一望,但听众人说道:“我家六郎今日也算是初次动怒。平时皆是人来恭惟,连句高声话皆未听过。自从这狄仁杰进京,第一次入朝便参了许多人,今日又将周卜成到门口来羞辱,岂不是全无肝胆么。莫说六郎是个主子,面上难乎为情,我们同门的人也是害臊。此时他们弟兄到堂上审问,还不知是打是夹呢。能将今晚过去,明早六郎入朝,便可有望了。”陶干听得清楚,故意咳嗽两声,将脚步放实,走进里面。只见门房坐了许多人,在那里议论。陶干上前笑问道:“请问门公,这可是张六郎府上么?”里面出来一人,将他一望,说道:“你也不是外路的人,不知六郎的名望,故意前来乱问。你是哪里来的?到此何干?”陶干道:“不是小人乱问,只因这事要秘密方好,露出风声,小人实担当不住。日间巡抚衙门押人在门口取闹,被六郎骂了一顿,那些人将周老爷仍然抢去,禀知了狄大人。狄大人立即升堂,要将周卜兴斩首治罪。幸亏有位巡捕竭力求情,说他是六郎得用之人,一时情急做出这事。狄大人见六郎出面,登时便改口说道:‘汝等不许撒谎,张六郎既重用他两人,理应到我衙门求情。未见他来,显是搪塞。本院暂且收管,俟今晚不来,明早定尽法惩治。’因此周老爷写了书信,请我送来,便命我代门公请安。若六郎不肯前去,务必在旁边帮助两句,方可有命。此乃犯法之事,小人因此地人多,不敢遽然说出,所以先问一声。此事万不能缓,我还要等到回信,方好回去呢。”说毕,在身边取出信来。众人见得周卜成的笔迹,知非假冒,赶着命陶干在门旁等候,两三个人取着书子向里而去。
此时张昌宗正为这事与那班玩童嬖女互相私议,预备在这事上将狄公纳倒,方免随后之患。忽见家人送进一封信来,照着陶干的话说了一遍。张昌宗取开观看,与来人所说大略相同,下面但赘了几句:“小人三人之命,皆系于六郎之手,六郎不来,则我命休矣。”张昌宗看毕道:“这事如何行得?他虽是巡抚,我的身分也不在他之下,前去向他求情,岂不为他耻笑?谅他今夜也不敢十分究办,明日早朝,只要面求了武后,那时圣命下来,命他释放,还怕他违旨么?”众人见他不去,齐声说道:“六郎虽然势大,可知其权在他手中,人又为他押着。此时不敢处治,已是惧畏六郎,若再不给他点体面,那时老羞变怒,竟将他三人处死,等到明日已来不及。此乃保全自家的人性命,与狄仁杰无涉。难得有此意见,何不趁此前去拜会,不但救了他三人,还可藉释前怨,随后事件也好商议。常言冤家宜解不宜结,小人的意思,还是六郎去得妥当。”张昌宗见众人如此说项,乃道:“不因周卜成是我重用之人,等他处治之后,自然有法报复。不过此去便宜他了。你们且命来人回去报信,说我立刻就来。”众人见张昌宗肯去,当时出来对陶干说明,令他赶速回去。陶干口内答应,心下甚是好笑,暗道:“今番要在堂上吃苦了。不是这条妙计,你何肯自己送来。”当即忙忙地回转衙门,直至书房里面,回复了狄公。狄公也是得意,命人布置不提。
且说张昌宗打发来人去后,随即进去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,乌纱玉带,粉底靴儿,灯光之下越发显得他脸上如白雪一般。本来武后命他平时皆傅香粉,此时因为是拜会狄公,格外多揸了许多,远远的望见,比那极美的女子还标致几分。许多娈童顽仆跟在后面,在厅前上了大轿,直向巡抚衙门而来。到了署前,在仪门住下,命家人投进名帖。号房见是“张昌宗”三字,心下甚是诧异,道:“今日我们大人故意羞辱他一番,现在三个人犯还押在街内,此时他忽来拜会,莫非他又来争论么?我看你主意打错了。这位大人不比寻常的巡抚,设若争论不过,看你如何回去。你现在既来,也只好代你去通禀一声。”一面说着,已到了暖阁后面,进了巡捕房中,照来人的话说了一遍,将名帖递上。此时巡捕已经知道,当时起身到了里面。狄公见他已来,骂道:“这个狗才,居然便来拜会,岂非是自讨其辱!”随即传命,令大堂伺候。所有首领各官以及巡捕书吏,皆在堂口站班。本来预备停妥,专等他来,此时一声招呼,无不齐来听命,顷刻之间已经站满。狄公换了冠带,犹恐张昌宗不循规矩,将供奉的那个万岁牌子由后面请出,自己捧出大堂,在公案上南面供好,然后命巡捕大开仪门,堂见来人。
此时张昌宗坐轿内,见号房取了名帖进里面,去了多时,只不见他出来请会,心下甚是疑惑。忽见仪门大开,出来两个巡捕到了轿前抢三步请了个安,高声禀道:“狄大人现在大堂公干,请六郎就此相会。”张昌宗听了这话,疑惑狄公本来有事,忽见他来,就此请在后厅相会,总以为巡捕说话不清。当时命人住轿,走出轿来,再向堂上一想,那等威严,实是令人可怕。只见狄公高坐在堂上,全不动身,心下已是疑惑,无奈已经下轿,也不好复行出去,只得移步向堂上走来。绕到堂口,有个旗牌上前喊道:“大人有命,来人就此堂见。”张昌宗一听这话,晓得有个变卦,赶着上前向狄公一揖道:“狄大人请了,张某这旁有礼。”狄公也不起身,向下面问道:“来者何人?至此皆须下跪,而况万岁的牌位供奉在上面,何故立而不跪,干犯国法!左右为我将他拉下。”张昌宗见狄公以皇上来压他,知道有意寻衅,一时不敢争论,当时向上笑道:“大人莫非认错人么?此地虽是法堂,奈我不能跪你,不如后堂入见罢。”狄公将惊堂木一拍,高声骂道:“汝这狗才,竟如此不知礼法。可知道天无二日,民无二主,这公堂乃是国家的定制,无论何人到此,皆须下跪参见。汝既是张昌宗本人,为何不知国法,莫非是冒充他前来么?左右还不将他拿下,打这狗头,以做下次。”张昌宗见他如此吩咐,赶着走下堂来,欲转身就走。谁知下面上来四五个院差,将他拦住。不知张昌宗如何发落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