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隋书
- ▪ 帝纪第一 高祖上
- ▪ 帝纪第二 高祖下
- ▪ 帝纪第三 炀帝上
- ▪ 帝纪第四 炀帝下
- ▪ 帝纪第五 恭帝
- ▪ 志第一 礼仪一
- ▪ 志第二 礼仪二
- ▪ 志第三 礼仪三
- ▪ 志第四 礼仪四
- ▪ 志第五 礼仪五
- ▪ 志第六 礼仪六
- ▪ 志第七 礼仪七
- ▪ 志第八 音乐上
- ▪ 志第九 音乐中
- ▪ 志第十 音乐下
- ▪ 志第十一 律历上
- ▪ ▪ 夹钟
- ▪ ▪ 备数
- ▪ ▪ 侯气
- ▪ ▪ 和声
- ▪ ▪ 律管围容黍
- ▪ ▪ 律直日
- ▪ ▪ 审度
- ▪ ▪ 嘉量
- ▪ ▪ 衡权
- ▪ 志第十二 律历中
- ▪ 志第十三 律历下
- ▪ 志第十四 天文上
- ▪ ▪ 浑天象
- ▪ ▪ 天体
- ▪ ▪ 浑天仪
- ▪ ▪ 盖图
- ▪ ▪ 地中
- ▪ ▪ 晷影
- ▪ ▪ 漏刻
- ▪ ▪ 经星中宫
- ▪ 志第十五 天文中
- ▪ ▪ 天占
- ▪ ▪ 七曜
- ▪ ▪ 瑞星
- ▪ ▪ 星杂变
- ▪ ▪ 妖气
- ▪ ▪ 妖星
- ▪ ▪ 杂妖
- ▪ ▪ 客星
- ▪ ▪ 流星
- ▪ ▪ 云气
- ▪ ▪ 瑞气
- ▪ ▪ 二十八舍
- ▪ 志第十六 天文下
- ▪ ▪ 十煇
- ▪ ▪ 杂气
- ▪ ▪ 五代灾变应
- ▪ 志第十七 五行上
- ▪ ▪ 金沴木
- ▪ ▪ 毛虫之孽
- ▪ ▪ 犬祸
- ▪ ▪ 白眚白祥
- ▪ ▪ 木沴金
- ▪ ▪ 大雨雹
- ▪ ▪ 服妖
- ▪ ▪ 鸡祸
- ▪ ▪ 龟孽
- ▪ ▪ 青眚青祥
- ▪ ▪ 貌不恭
- ▪ ▪ 常雨水
- ▪ ▪ 大雨雪
- ▪ ▪ 木冰
- ▪ ▪ 言不从
- ▪ ▪ 旱
- ▪ ▪ 诗妖
- ▪ 志第十八 五行下
- ▪ ▪ 彘祸
- ▪ ▪ 黑眚黑祥
- ▪ ▪ 火沴水
- ▪ ▪ 羽虫之孽
- ▪ ▪ 羊祸
- ▪ ▪ 赤眚赤祥
- ▪ ▪ 寒
- ▪ ▪ 鼓妖
- ▪ ▪ 鱼孽
- ▪ ▪ 虫妖
- ▪ ▪ 常风
- ▪ ▪ 夜妖
- ▪ ▪ 华孽
- ▪ ▪ 牛祸
- ▪ ▪ 心腹之疴
- ▪ ▪ 黄眚黄祥
- ▪ ▪ 裸虫之孽
- ▪ ▪ 木金水火沴土
- ▪ ▪ 云阴
- ▪ ▪ 射妖
- ▪ ▪ 龙蛇之孽
- ▪ ▪ 马祸
- ▪ ▪ 常燠
- ▪ ▪ 草妖
- ▪ 志第十九 食货
- ▪ 志第二十 刑法
- ▪ 志第二十一 百官上
- ▪ 志第二十二 百官中
- ▪ 志第二十三 百官下
- ▪ 志第二十四 暂缺
- ▪ 志第二十五 地理中
- ▪ 志第二十六 地理下
- ▪ 志第二十七 经籍一(经)
- ▪ 志第二十八 经籍二 史
- ▪ 志第二十九 经籍三 子
- ▪ 志第三十 经籍四 集 道经 佛经
- ▪ 列传第一 后妃
- ▪ 列传第二 李穆子浑 穆兄子询 询弟崇 崇子敏
- ▪ ▪ 梁睿
- ▪ 列传第三 刘昉
- ▪ ▪ 郑译
- ▪ ▪ 柳裘
- ▪ ▪ 皇甫绩韦纮
- ▪ ▪ 卢贲
- ▪ 列传第四 于义子宣道 宣敏
- ▪ ▪ 元景山
- ▪ ▪ 源雄
- ▪ ▪ 阴寿子世师 骨仪
- ▪ ▪ 窦荣定
- ▪ ▪ 豆卢勣子毓勣 兄通
- ▪ ▪ 贺若谊
- ▪ 列传第五 梁士彦子刚 梁默
- ▪ ▪ 王谊
- ▪ ▪ 元谐
- ▪ ▪ 王世积
- ▪ ▪ 虞庆则
- ▪ ▪ 元胄
- ▪ ▪ 宇文忻
- ▪ 列传第六 高颎
- ▪ ▪ 苏威子夔
- ▪ 列传第七 李德林子百药
- ▪ 列传第八 河间王弘(子庆)
- ▪ ▪ 杨子崇
- ▪ ▪ 杨处纲
- ▪ ▪ 观德王雄弟达
- ▪ 列传第九 滕穆王瓚嗣王纶
- ▪ ▪ 道悼王静
- ▪ ▪ 卫昭王爽嗣王集
- ▪ ▪ 蔡王智积
- ▪ 列传第十 文四子
- ▪ 列传第十一 赵煚
- ▪ ▪ 杨异
- ▪ ▪ 元军
- ▪ ▪ 韦师
- ▪ ▪ 赵芬
- ▪ ▪ 杨尚希
- ▪ ▪ 长孙平
- ▪ ▪ 苏孝慈兄子沙罗
- ▪ ▪ 李雄
- ▪ ▪ 张煚 刘仁恩 郭均 冯世基 厍狄飐
- ▪ 列传第十二
- ▪ ▪ 韦世康(弟洸 艺 冲 从父弟寿)
- ▪ ▪ 柳机子述 机弟旦 肃 从弟雄亮 从子謇之 族弟昂 昂子调
- ▪ 列传第十三 杨素弟约 从父文思 文纪
- ▪ 列传第十四
- ▪ ▪ 牛弘
- ▪ 列传第十五
- ▪ ▪ 宇文庆
- ▪ ▪ 李礼成
- ▪ ▪ 元孝矩弟褒
- ▪ ▪ 郭荣
- ▪ ▪ 庞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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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列传第十六 长孙览从子炽 炽弟晟
- ▪ 列传第十七
- ▪ ▪ 韩擒虎弟僧寿 洪
- ▪ ▪ 贺若P【
- ▪ 列传第十八 达奚长儒
- ▪ ▪ 贺娄子干
- ▪ ▪ 史万岁
- ▪ ▪ 刘方冯昱 王璟 李充 杨武通 陈永贵 房兆
- ▪ 列传第十九 王长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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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▪ 伊娄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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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▪ 崔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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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▪ 杜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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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▪ 乞伏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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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▪ ▪ 西突厥
- ▪ ▪ 铁勒
- ▪ ▪ 奚
- ▪ 列传第五十
- ▪ ▪ 宇文化及弟智及 司马德戡 裴虔通
- ▪ ▪ 王世充 段达
- ▪ 宋本原跋
游元,字楚客,广平任人,魏五更明根之玄孙也。父宝藏,位至太守。元少聪敏,年十六,齐司徒徐显秀引为参军事。周武帝平齐之后,历寿春令、谯州司马,俱有能名。开皇中,为殿内侍御史。晋王广为扬州总管,以元为法曹参军,父忧去职。后为内直监。炀帝嗣位,迁尚书度支郎。辽东之役,领左骁卫长史,为盖牟道监军,拜朝请大夫,兼治书侍御史。宇文述等九军败绩,帝令元按其狱。述时贵幸,其子士及又尚南阳公主,势倾朝廷。遣家僮造元,有所请属。元不之见。他日,数述曰:“公地属亲贤,腹心是寄,当咎身责己,以劝事君,乃遣人相造,欲何所道?”按之愈急,仍以状劾之。帝嘉其公正,赐朝服一袭。九年,奉使于黎阳督运,杨玄感作逆,乃谓元曰:“独夫肆虐,天下士大夫肝脑涂地,加以陷身绝域之所,军粮断绝,此亦天亡之时也。我今亲率义兵,以诛无道,卿意如何?”元正色答曰:“尊公荷国宠灵,功参佐命,高官重禄,近古莫俦,公之弟兄,青紫交映,当谓竭诚尽节,上答鸿恩。岂意坟土未干,亲图反噬,深为明公不取,愿思祸福之端。仆有死而已,不敢闻命。”玄感怒而囚之,屡胁以兵,竟不屈节,于是害之。帝甚嘉叹,赠银青光禄大夫,赐缣五百匹。拜其子仁宗为正议大夫、弋阳郡通守。
冯慈明,字无佚,信都长乐人也。父子琮,仕齐官至尚书右仆射。慈明在齐,以戚属之故,年十四,为淮阳王开府参军事。寻补司州主簿,进除中书舍人。周武平齐,授帅都督。高祖受禅,开三府官,除司空司仓参军事。累迁行台礼部侍郎。晋王广为并州总管,盛选僚属,以慈明为司士。后历吏部员外郎,兼内史舍人。炀帝即位,以母忧去职。帝以慈明始事籓邸,后更在台,意甚衔之,至是谪为伊吾镇副。未之官,转交止郡丞。大业九年,被征入朝。时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奔高丽,帝见慈明,深慰勉之。俄拜尚书兵曹郎,加位朝请大夫。十三年,摄江都郡丞事。李密之逼东都也,诏令慈明安集氵廛、洛,追兵击密。至鄢陵,为密党崔枢所执。密延慈明于坐,劳苦之,因而谓曰:“隋祚已尽,区宇沸腾,吾躬率义兵,所向无敌,东都危急,计日将下。今欲率四方之众,问罪于江都,卿以为何如?”慈明答曰:“慈明直道事人,有死而已,不义之言,非所敢对。”密不悦,冀其后改,厚加礼焉。慈明潜使人奉表江都,及致书东都留守,论贼形势。密知其状,又义而释之。出至营门,贼帅翟让怒曰:“尔为使人,为我所执,魏公相待至厚,曾无感戴,宁有畏乎?”慈明勃然曰:“天子使我来,正欲除尔辈,不图为贼党所获。我岂从汝求活耶?欲杀但杀,何须骂詈!”因谓群贼曰:“汝等本无恶心,因饥馑逐食至此。官军至,早为身计。”让益怒,于是乱刀斩之。时年六十八。梁郡通守杨汪上状,帝叹惜之,赠银青光禄大夫。拜其二子惇、怦俱为尚书承务郎。王充推越王侗为主,重赠柱国、户部尚书、昌黎郡公,谥曰壮武。
长子忱,先在东都,王充破李密,忱亦在军中,遂遣奴负父尸柩诣东都,身不自送。未几,又盛花烛纳室。时论丑之。
《易》称:“圣人大宝曰位,何以守位曰仁。”又云:“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”然而士之立身成名,在乎仁义而已。故仁道不远,则杀身以成仁,义重于生,则捐生而取义。是以龙逢投躯于夏癸,比干竭节于商辛,申蒯断臂于齐庄,弘演纳肝于卫懿。爰逮汉之纪信、栾布,晋之向雄、嵇绍,凡在立名之士,莫不庶几焉。至于临难忘身,见危授命,虽斯文不坠,而行之盖寡,固知士之所重,信在兹乎!非夫内怀铁石之心,外负凌霜之节,孰能安之若命,赴蹈如归者也。皇甫诞等,当扰攘之际,践必死之机,白刃临颈,确乎不拔,可谓岁寒贞柏,疾风劲草,千载之后,懔懔如生。岂独闻彼伯夷,懦夫立志,亦冀将来君子,有所庶几。故掇采所闻,为《诚节传》。
刘弘,字仲远,彭城丛亭里人,魏太常卿芳之孙也。少好学,有行检,重节概。仕齐行台郎中、襄城、沛郡、谷阳三郡太守、西楚州刺史。及齐亡,周武帝以为本郡太守。尉迥之乱也,遣其将席毗掠徐、兗。弘勒兵拒之,以功授仪同、永昌太守、齐州长史。志在立功,不安佐职。平陈之役,表请从军,以行军长史从总管吐万绪度江。以功加上仪同,封濩泽县公,拜泉州刺史。会高智慧作乱,以兵攻州,弘城守百余日,救兵不至。前后出战,死亡太半,粮尽无所食,与士卒数百人煮犀甲腰带,及剥树皮而食之,一无离叛。贼知其饥饿,欲降之,弘抗节弥厉。贼悉众来攻,城陷,为贼所害。上闻而嘉叹者久之,赐物二千段。子长信,袭其官爵。
皇甫诞陶模 敬钊
皇甫诞,字玄虑,安定乌氏人也。祖和,魏胶州刺史。父璠,周隋州刺史。诞少刚毅,有器局。周毕王引为仓曹参军。高祖受禅,为兵部侍郎。数年,出为鲁州长史。开皇中,复入为比部、刑部二曹侍郎,俱有能名。迁治书侍御史,朝臣无不肃惮。上以百姓多流亡,令诞为河南道大使以检括之。及还,奏事称旨,上甚悦,令判大理少卿。明年,迁尚书右丞,俄以母忧去职。未期,起令视事。寻转尚书左丞。时汉王谅为并州总管,朝廷盛选僚佐,前后长史、司马,皆一时名士。上以诞公方著称,拜并州总管司马,总府政事,一以谘之,谅甚敬焉。及炀帝即位,征谅入朝,谅用谘议王頍之谋,发兵作乱。诞数谏止,谅不纳。诞因流涕曰:“窃料大王兵资,无敌京师者,加以君臣位定,逆顺势殊,士马虽精,难以取胜。愿王奉诏入朝,守臣子之节,必有松、乔之寿,累代之荣。如更迁延,陷身叛逆,一挂刑书,为布衣黔首不可得也。愿察区区之心,思万全之计,敢以死请。”谅怒而囚之。及杨素将至,谅屯清源以拒之。谅主簿豆卢毓出诞于狱,相与协谋,闭城拒谅。谅袭击破之,并抗节而遇害。帝以诞亡身徇国,嘉悼者久之,下诏曰:“褒显名节,有国通规,加等饰终,抑惟令典。并州总管司马皇甫诞,性理淹通,志怀审正,效官赞务,声绩克宣。值狂悖构祸,凶威孔炽,确殉单诚,不从妖逆。虽幽絷寇手,而雅志弥厉,遂潜与义徒据城抗拒。众寡不敌,奄致非命。可赠柱国,封弘义公,谥曰明。”子无逸嗣。
无逸寻为淯阳太守,政甚有声。《大业令》行,旧爵例除,以无逸诚义之后,赐爵平舆侯。入为刑部侍郎,守右武卫将军。
初,汉王谅之反也,州县莫不响应,有岚州司马陶模、繁畤令敬钊,并抗节不从。
陶模,京兆人也。性明敏,有器干。仁寿初,为岚州司马。谅既作乱,刺史乔钟葵发兵将赴逆,模拒之曰:“汉王所图不轨,公荷国厚恩,致位方伯,谓当竭诚效命以答慈造,岂有大行皇帝梓宫未掩,翻为厉阶!”钟葵失色曰:“司马反邪?”临之以兵,辞气不挠,葵义而释之。军吏进曰:“若不斩模,何以压众心?”于是囚之于狱,悉掠取资财,分赐党与。及谅平,炀帝嘉之,拜开府,授大兴令。杨玄感之反也,率兵从卫玄击之,以攻进位银青光禄大夫,卒官。
敬钊字积善,河东蒲坂人也。父元约,周布宪中大夫。钊仁寿中为繁畤令,甚有能名。及贼至,力战城陷。贼帅墨弼掠其资产而临之以兵,钊辞气不挠。弼义而止之,执送于伪将乔钟葵所。钟葵释之,署为代州总管司马,钊正色拒之,至于再三。钟葵忿然曰:“受官则可,不然当斩!”钊答曰:“忝为县宰,遭逢逆乱,进不能保境,退不能死节,为辱已多,何乃复以伪官相迫也?死生唯命,余非所闻。”钟葵怒甚,熟视钊曰:“卿不畏死邪?”复将杀之。会杨义臣军至,钟葵遽出战,因而大败,钊遂得免。大业三年,炀帝避暑汾阳宫,代州长史柳铨、司马崔宝山上其状,付有司将加褒赏,会虞世基奏格而止。后迁朝邑令,未几,终。
张须陀,弘农阌乡人也。性刚烈,有勇略。弱冠从史万岁讨西爨,以功授仪同,赐物三百段。炀帝嗣位,汉王谅作乱并州,从杨素击平之,加开府。大业中,为齐郡丞。会兴辽东之役,百姓失业,又属岁饥,谷米踊贵,须陀将开仓赈给,官属咸曰:“须待诏敕,不可擅与。”须陀曰:“今帝在远,遣使往来,必淹岁序。百姓有倒悬之急,如待报至,当委沟壑矣。吾若以此获罪,死无所恨。”先开仓而后上状,帝知之而不责也。明年,贼帅王薄聚结亡命数万人,寇掠郡境。官军击之,多不利。须陀发兵拒之,薄遂引军南,转掠鲁郡。须陀蹑之,及于岱山之下。薄恃骤胜,不设备。须陀选精锐,出其不意击之,薄众大溃,因乘胜斩首数千级。薄收合亡散,得万余人,将北度河。须陀追之,至临邑,复破之,斩五千余级,获六畜万计。时天下承平日久,多不习兵,须陀独勇决善战。又长于抚驭,得士卒心,论者号为名将。薄复北战,连豆子贼孙宣雅、石秪阇、郝孝德等众十余万攻章丘。须陀遣舟师断其津济,亲率马步二万袭击,大破之,贼徒散走。既至津梁,复为舟师所拒,前后狼狈,获其家累辎重不可胜计,露布以闻。帝大悦,优诏褒扬,令使者图画其形容而奏之。其年,贼裴长才、石子河等众二万,奄至城下,纵兵大掠。须陀未暇集兵,亲率五骑与战。贼竞赴之,围百余重,身中数创,勇气弥厉。会城中兵至,贼稍却,须陀督军复战,长才败走。后数旬,贼帅秦君弘、郭方预等合军围北海,兵锋甚锐,须陀谓官属曰:“贼自恃强,谓我不能救,吾今速去,破之必矣。”于是简精兵,倍道而进,贼果无备,击大破之,斩数万级,获辎重三千两。司隶刺史裴操之上状,帝遣使劳问之。十年,贼左孝友众将十万,屯于蹲狗山。须陀列八风营以逼之,复分兵扼其要害。孝友窘迫,面缚来降。其党解象、王良、郑大彪、李宛等众各万计,须陀悉讨平之,威振东夏。以功迁齐郡通守,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。俄而贼庐明月众十余万,将寇河北,次祝阿,须陀邀击,杀数千人。贼吕明星、帅仁泰、霍小汉等众各万余,扰济北,须陀进军击走之。寻将兵拒东郡贼翟让,前后三十余战,每破走之。转荥阳通守。时李密说让取洛口仓,让惮须陀,不敢进。密劝之,让遂与密率兵逼荥阳,须陀拒之。让惧而退,须陀乘之,逐北十余里。时李密先伏数千人于林木间,邀击须陀军,遂败绩。密与让合军围之,须陀溃围辄出,左右不能尽出,须陀跃马入救之。来往数四,众皆败散,乃仰天曰:“兵败如此,何面见天子乎?”乃下马战死。时年五十二。其所部兵,尽夜号哭,数日不止。越王侗遣左光禄大夫裴仁基招抚其众,移镇武牢。帝令其子元备总父兵,元备时在齐郡,遇贼,竟不果行。
杨善会,字敬仁,弘农华阴人也。父初,官至毗陵太守。善会大业中为鄃令,以清正闻。俄而山东饥馑,百姓相聚为盗,善会以左右数百人逐捕之,往皆克捷。其后贼帅张金称众数万,屯于县界,屠城剽邑,郡县莫能御。善会率励所领,与贼搏战,或日有数合,每挫其锋。炀帝遣将军段达来讨金称,善会进计于达,达不能用,军竟败焉。达深谢善会。后复与贼战,进止一以谋之,于是大克。金称复引渤海贼孙宣雅、高士达等众数十万,破黎阳而还,军锋甚盛。善会以劲兵千人邀击,破之,擢拜朝请大夫、清河郡丞。金称稍更屯聚,以轻兵掠冠氏。善会与平原通守杨元弘步骑数万众,袭其本营。武贲郎将王辩军亦至,金称释冠氏来援,因与辩战,不利,善会选精锐五百赴之,所当皆靡,辩军复振。贼退守本营,诸军各还。于时山东思乱,从盗如市,郡县微弱,陷没相继。能抗贼者,唯善会而已。前后七百余阵,未尝负败,每恨众寡悬殊,未能灭贼。会太仆杨义臣讨金称,复为贼所败,退保临清。取善会之策,频与决战,贼乃退走。乘胜遂破其营,尽俘其众。金称将数百人遁逃,后归漳南,招集余党。善会追捕斩之,传首行在所。帝赐以尚方甲槊弓剑,进拜清河通守。其年,从杨义臣斩漳南贼帅高士达,传首江都宫,帝下诏褒扬之。士达所部将窦建德,自号长乐王,来攻信都。临清贼王安阻兵数千,与建德相影响。善会袭安斩之。建德既下信都,复扰清河,善会逆拒之,反为所败,婴城固守。贼围之四旬,城陷,为贼所执。建德释而礼之,用为贝州刺史。善会骂之曰:“老贼何敢拟议国士!恨吾力劣,不能擒汝等。我岂是汝屠酤兒辈,敢欲更相吏邪?”临之以兵,辞气不挠。建德犹欲活之,为其部下所请,又知终不为己用,于是害之。清河士庶莫不伤痛焉。
独孤盛,上柱国楷之弟也。性刚烈,有胆气。炀帝在籓,盛以左右从,累迁为车骑将军。及帝嗣位,以籓邸之旧,渐见亲待,累转为右屯卫将军。宇文化及之作乱也,裴虔通引兵至成象殿,宿卫者皆释仗而走。盛谓虔通曰:“何物兵?形势太异也!”虔通曰:“事势已然,不预将军事。将军慎无动。”盛大骂曰:“老贼是何物语!”不及被甲,与左右十余人逆拒之,为乱兵所杀。越王侗称制,赠光禄大夫、纪国公,谥曰武节。
元文都,洵阳公孝矩之兄子也。父孝则,周小冢宰、江陵总管。文都性鲠直,明辩有器干。仕周为右侍上士。开皇初,授内史舍人,历库部、考功二曹郎,俱有能名。擢为尚书左丞,转太府少卿。炀帝嗣位,转司农少卿、司隶大夫,寻拜御史大夫,坐事免。未几,授太府卿,帝渐任之,甚有当时之誉。大业十三年,帝幸江都宫,诏文都与段达、皇甫无逸、韦津等同为东都留守。及帝崩,文都与达、津等共推越王侗为帝。侗署文都为内史令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光禄大夫、左骁卫大将军、摄右翊卫将军、鲁国公。既而宇文化及立秦王浩为帝,拥兵至彭城,所在响震。文都讽侗遣使通于李密。密于是请降,因授官爵,礼其使甚厚。王充不悦,因与文都有隙。文都知之,阴有诛充之计。侗复以文都领御史大夫,充固执而止。卢楚说文都曰:“王充外军一将耳,本非留守之徒,何得预吾事!且洛口之败,罪不容诛,今者敢怀跋扈,宰制时政,此而不除,方为国患。”文都然之,遂怀奏入殿。事临发,有人以告充。充时在朝堂,惧而驰还含嘉城,谋作乱。文都频遣呼之,充称疾不赴。至夜作乱,攻东太阳门而入,拜于紫微观下。侗遣人谓之曰:“何为者?”充曰:“元文都、卢楚谋相杀害,请斩文都,归罪司寇。”侗见兵势渐盛,度终不免,谓文都曰:“公自见王将军也。”文都迁延而泣,侗遣其署将军黄桃树执文都以出。文都顾谓侗曰:“臣今朝亡,陛下亦当夕及。”侗恸哭而遣之,左右莫不悯默。出至兴教门,充令左右乱斩之,诸子并见害。
卢楚,涿郡范阳人也。祖景祚,魏司空掾。楚少有才学,鲠急口吃,言语涩难。大业中,为尚书右司郎,当朝正色,甚为公卿所惮。及帝幸江都,东都官僚多不奉法,楚每存纠举,无所回避。越王侗称尊号,以楚为内史令、左备身将军、摄尚书左丞、右光禄大夫,封涿郡公,与元文都等同心戮力以辅幼主。及王充作乱,兵攻太阳门,武卫将军皇甫无逸斩关逃难,呼楚同去。楚谓之曰:“仆与元公有约,若社稷有难,誓以俱死,今舍去不义。”及兵入,楚匿于太官署,贼党执之,送于充所。充奋袂令斩之,于是锋刃交下,肢体糜碎。
刘子翊,彭城丛亭里人也。父徧,齐徐州司马。子翊少好学,颇解属文,性刚謇,有吏干。仕齐殿中将军。开皇初,为南和丞,累转秦州司法参军事。十八年,入考功,尚书右仆射杨素见而异之,奏为侍御史。时永宁令李公孝四岁丧母,九岁外继,其后父更别娶后妻,至是而亡。河间刘炫以无抚育之恩,议不解任。子翊驳之曰:
《传》云:“继母如母,与母同也。”当以配父之尊,居母之位,齐杖之制,皆如亲母。又“为人后者,为其父母期”。报期者,自以本生,非殊亲之与继也。父虽自处傍尊之地,于子之情,犹须隆其本重。是以令云:“为人后者,为其父母并解官,申其心丧。父卒母嫁,为父后者虽不服,亦申心丧。其继母嫁不解官。”此专据嫁者生文耳。将知继母在父之室,则制同亲母。若谓非有抚育之恩,同之行路,何服之有乎?服既有之,心丧焉可独异?三省令旨,其义甚明。今言令许不解,何其甚谬!且后人者为其父母期,未有变隔以亲继,亲继既等,故知心丧不殊。《服问》云:“母出则为继母之党服。”岂不以出母族绝,推而远之,继母配父,引而亲之乎?子思曰:“为伋也妻,是为白也母。有为亻及也妻,是不为白也母。”定知服以名重,情因父亲,所以圣人敦之以孝慈,弘之以名义。是使子以名服,同之亲母,继以义报,等之己生。如谓继母之来,在子出之后,制有浅深者,考之经传,未见其文。譬出后之人,所后者初亡,后之者始至,此复可以无抚育之恩而不服重乎?昔长沙人王毖,汉末为上计诣京师,既而吴、魏隔绝,毖于内国更娶,生子昌。毖死后为东平相,始知吴之母亡,便情系居重,不摄职事。于时议者,不以为非。然则继母之与前母,于情无别。若要以抚育始生服制,王昌复何足云乎?又晋镇南将军羊祜无子,取弟子伊为子。祜薨,伊不服重,祜妻表闻,伊辞曰:“伯生存养己,伊不敢违。然无父命,故还本生。”尚书彭权议:“子之出养,必由父命,无命而出,是为叛子。”于是下诏从之。然则心服之制,不得缘恩而生也。
论云:“礼者称情而立文,仗义而设教。”还以此义,谕彼之情。称情者,称如母之情,仗义者,仗为子之义。名义分定,然后能尊父顺名,崇礼笃敬。苟以母养之恩始成母子,则恩由彼至,服自己来,则慈母如母,何得待父命?又云:“继母慈母,本实路人,临己养己,同之骨血。”若如斯言,子不由父,纵有恩育,得如母乎?其慈继虽在三年之下,而居齐期之上,礼有伦例,服以称情。继母本以名服,岂藉恩之厚薄也。至于兄弟之子犹子也,私昵之心实殊,礼服之制无二。彼言“以”轻“如”重,自以不同。此谓如重之辞,即同重法,若使轻重不等,何得为“如”?律云“准枉法”者,但准其罪,“以枉法论”者,即同真法。律以弊刑,礼以设教,准者准拟之名,以者即真之称。“如”“以”二字,义用不殊,礼律两文,所防是一。将此明彼,足见其义,取譬伐柯,何远之有。
又论云:“取子为后者,将以供承祧庙,奉养己身,不得使宗子归其故宅,以子道事本父之后妻也。”然本父后妻,因父而得母称,若如来旨,本父亦可无心丧乎?何直父之后妻。论又云:“礼言旧君,其尊岂复君乎?已去其位,非复纯臣,须言‘旧’以殊之。别有所重,非复纯孝,故言‘其’已见之。目以其父之文,是名异也。”此又非通论。何以言之?“其“旧”训殊,所用亦别,旧者易新之称,其者因彼之辞,安得以相类哉?至如《礼》云:“其父析薪,其子不克负荷。”《传》云:“卫虽小,其君在焉。”若其父而有异,其君复有异乎?斯不然矣,斯不然矣。今炫敢违礼乖令,侮圣干法,使出后之子,无情于本生,名义之分,有亏于风俗。徇饰非于明世,强媒蘖于礼经,虽欲扬己露才,不觉言之伤理。
事奏,竟从子翊之议。仁寿中,为新丰令,有能名。大业三年,除大理正,甚有当时之誉。擢授治书侍御史,每朝廷疑议,子翊为之辩析,多出众人意表。从幸江都。值天下大乱,帝犹不悟,子翊因侍切谏,由是忤旨,令子翊为丹阳留守。寻遣于上江督运,为贼吴棋子所虏。子翊说之,因以众首。复遣领首贼清江。遇炀帝被杀,贼知而告之。子翊弗信,斩所言者。贼又欲请以为主,子翊不从。群贼执子翊至临川城下,使告城中,云“帝已崩”。子翊反其言,于是见害,时年七十。
尧君素陈孝意 张季珣 松赟
尧君素,魏郡汤阴人也。炀帝为晋王时,君素以左右从。及嗣位,累迁鹰击郎将。大业之末,盗贼蜂起,人多流亡,君素所部独全。后从骁卫大将军屈突通拒义兵于河东。俄而通引兵南遁,以君素有胆略,署领河东通守。义师遣将吕绍宗、韦义节等攻之,不克。及通军败,至城下呼之。君素见通,歔欷流涕,悲不自胜,左右皆哽咽,通亦泣下沾衿,因谓君素曰:“吾军已败,义旗所指,莫不响应。事势如此,卿当早降,以取富贵。”君素答曰:“公当爪牙之寄,为国大臣,主上委公以关中,代王付公以社稷,国祚隆替,悬之于公。奈何不思报效,以至于此。纵不能远惭主上,公所乘马,即代王所赐也,公何面目乘之哉!”通曰:“吁!君素,我力屈而来。”君素曰:“方今力犹未屈,何用多言。”通惭而退。时围甚急,行李断绝,君素乃为木鹅,置表于颈,具论事势,浮之黄河,沿流而下。河阳守者得之,达于东都。越王侗见而叹息,于是承制拜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,密遣行人劳苦之。监门直阁庞玉、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前后自东都归义,俱造城下,为陈利害。大唐又赐金券,待以不死。君素卒无降心。其妻又至城下谓之曰:“隋室已亡,天命有属,君何自苦,身取祸败。”君素曰:“天下事非妇人所知。”引弓射之,应弦而倒。君素亦知事必不济,然要在守死不易,每言及国家,未尝不歔欷。尝谓将士曰:“吾是籓邸旧臣,累蒙奖擢,至于大义,不得不死。今谷支数年,食尽此谷,足知天下之事。必若隋室倾败,天命有归,吾当断头以付诸君也。”时百姓苦隋日久,及逢义举,人有息肩之望。然君素善于统领,下不能叛。岁余,颇得外生口,城中微知江都倾覆。又粮食乏绝,人不聊生,男女相食,众心离骇。白虹降于府门,兵器之端,夜皆光见。月余,君素为左右所害。
河东陈孝意,少有志尚,弱冠以贞介知名。大业初,为鲁郡司法书佐,郡内号为廉平。太守苏威尝欲杀一囚,孝意固谏,至于再三,威不许。孝意因解衣,请先受死。良久,威意乃解,谢而遣之,渐加礼敬。及威为纳言,奏孝意为侍御史。后以父忧去职,居丧过礼,有白鹿驯扰其庐,时人以为孝感之应。未期,起授雁门郡丞。在郡菜食斋居,朝夕哀临,每一发声,未尝不绝倒,柴毁骨立,见者哀之。于时政刑日紊,长吏多贼污,孝意清节弥厉,发奸擿伏,动若有神,吏民称之。炀帝幸江都,马邑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,举兵作乱。孝意率兵与武贲郎将王智辩讨之,战于下馆城,反为所败。武周遂转攻傍郡,百姓凶凶,将怀叛逆。前郡丞杨长仁、雁门令王确等,并桀黠,为无赖所归,谋应武周。孝意阴知之,族灭其家,郡中战栗,莫敢异志。俄而武周引兵来攻,孝意拒之,每致克捷。但孤城独守,外无声援,孝意执志,誓以必死。每遣使江都,道路隔绝,竟无报命。孝意亦知帝必不反,每旦暮向诏敕库俯伏流涕,悲动左右。围城百余日,粮尽,为校尉张伦所杀,以城归武周。
京兆张季珣,父祥,少为高祖所知,其后引为丞相参军事。开皇中,累迁并州司马。仁寿末,汉王谅举兵反,遣其将刘建略地燕、赵。至井陉,祥勒兵拒守,建攻之,复纵火烧其郭下。祥见百姓惊骇,其城侧有西王母庙,祥登城望之再拜,号泣而言曰:“百姓何罪,致此焚烧!神其有灵,可降雨相救。”言讫,庙上云起,须臾骤雨,其火遂灭。士卒感其至诚,莫不用命。城围月余,李雄援军至,贼遂退走。以功授开府,历汝州刺史、灵武太守,入为都水监,卒官。季珣少慷慨有志节。大业末,为鹰击郎将,其府据箕山为固,与洛口连接。及李密、翟让攻陷仓城,遣人呼之。季珣骂密极口,密怒,遣兵攻之,连年不能克。时密众数十万在其城下,季珣四面阻绝,所领不过数百人,而执志弥固,誓以必死。经三年,资用尽,樵苏无所得,撤屋而爨,人皆穴处,季珣抚巡之,一无离叛。粮尽,士卒羸病不能拒战,遂为所陷。季珣坐听事,颜色自若,密遣兵擒送之。群贼曳季珣令拜密,季珣曰:“吾虽为败军之将,犹是天子爪牙之臣,何容拜贼也!”密壮而释之。翟让从之求金不得,遂杀之,时年二十八。
其弟仲琰,大业末为上洛令。及义兵起,率吏人城守,部下杀之以归义。仲琰弟琮,为千牛左右,宇文化及之乱遇害。季珣家素忠烈,兄弟俱死国难,论者贤之。
北海松赟,性刚烈,重名义,为石门府队正。大业末,有贼杨厚拥徒作乱,来攻北海县,赟从郡兵讨之。赟轻骑觇贼,为厚所获,厚令赟谓城中,云郡兵已破,宜早归降。赟伪许之。既至城下,大呼曰:“我是松赟,为官军觇贼,邂逅被执,非力屈也。今官军大来,并已至矣,贼徒寡弱,旦暮擒剪,不足为忧。”贼以刀筑赟口,引之而去,殴击交下。赟骂厚曰:“老贼何敢致辱贤良,祸自及也!”言未卒,贼已斩断其腰。城中望之,莫不流涕扼腕,锐气益倍。北海卒完。炀帝遣户曹郎郭子贱讨厚,破之,以赟亡身殉节,嗟悼不已,上表奏之。优诏褒扬,赠朝散大夫、本郡通守。
史臣曰:古人以天下至大,方身则小,生为重矣,比义则轻。然则死有重于太山,生以理全者也,生有轻于鸿毛,死与义合者也。然死不可追,生无再得,故处不失节,所以为难矣。杨谅、玄感、李密反形已成,凶威方炽,皇甫诞、游元、冯慈明临危不顾,视死如归,可谓勇于蹈义矣。独孤盛、元文都、卢楚、尧君素岂不知天之所废,人不能兴,甘就菹醢之诛,以徇忠贞之节。虽功未存于社稷,力无救于颠危,然视彼苟免之徒,贯三光而洞九泉矣。须陀、善会有温序之风,子翊、松赟蹈解扬之烈。国家昏乱有忠臣,诚哉斯言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