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绿野仙踪
- ▪ 绿野仙踪
- ▪ 第一回 陆主管辅孤忠幼主 冷于冰下第产麟儿
- ▪ 第二回 做寿文才传佥壬口 充幕友身入宰相家
- ▪ 第三回 议赈疏角口出严府 失榜首回心守故乡
- ▪ 第四回 割白镪旅馆恤寒士 易素服官署哭恩师
- ▪ 第五回 惊存亡永矢修行志 嘱妻子割断恋家心
- ▪ 第六回 柳国宾都门寻故主 冷于冰深山遇大虫
- ▪ 第七回 走荆棘投宿村学社 论诗赋得罪老俗儒
- ▪ 第八回 泰山庙于冰打女鬼 八里铺侠客赶书生
- ▪ 第九回 吐真情结义连城璧 设假局欺骗冷于冰
- ▪ 第十回 冷于冰食秽吞丹药 火龙氏传法赐雷珠
- ▪ 第十一回 仗仙剑柳社收厉鬼 试雷珠佛殿诛妖狐
- ▪ 第十二回 桃仙客龙山烧恶怪 冷于冰玉洞炼神书
- ▪ 第十三回 韩铁头大闹泰安州 连城璧被擒山神庙
- ▪ 第十四回 救难友知州遭戏虐 医刑伤城璧走天涯
- ▪ 第十五回 金不换扫榻留城璧 冷于冰回乡探妻儿
- ▪ 第十六回 别难友凤岭逢木女 斩妖鼋川江救客商
- ▪ 第十七回 请庸医文魁毒病父 索卖契淑女入囚牢
- ▪ 第十八回 骂钱奴刎颈全大义 保烈妇倾囊助多金
- ▪ 第十九回 兄归乡胞弟成乞丐 婶守志亲嫂做媒人
- ▪ 第二十回 金不换闻风赠盘费 连城璧拒捕战官军
- ▪ 第二十一回 信访查知府开生路 走怀仁不换续妻房
- ▪ 第二十二回 断离异不换遭刑杖 投运河沈襄得外财
- ▪ 第二十三回 入赌局输钱卖弟妇 引大盗破产失娇妻
- ▪ 第二十四回 恤贫儿二士趋生路 送贞妇两鬼保平安
- ▪ 第二十五回 出祖居文魁思寻弟 见家书卜氏喜留宾
- ▪ 第二十六回 救难裔月夜杀解役 请仙女谈笑打权奸
- ▪ 第二十七回 埋骨骸巧遇金不换 设重险聊试道中人
- ▪ 第二十八回 会盟兄喜随新官任 入贼巢羞见被劫妻
- ▪ 第二十九回 返虞城痛惜亲骨肉 回怀庆欣遇旧知交
- ▪ 第三十回 闻叛逆于冰随征旅 论战守文炜说军机
- ▪ 第三十一回 克永城阵擒师尚义 出夏邑法败伪神师
- ▪ 第三十二回 易军门邦辅颁新令 败管翼贼妇大交兵
- ▪ 第三十三回 斩金花于冰归泰岳 杀大雄殷氏出贼巢
- ▪ 第三十四回 囚军营手足重完聚 试降书将帅各成功
- ▪ 第三十五回 沐皇恩文武双得意 搬家眷夫妇两团圆
- ▪ 第三十六回 走长庄卖艺赚公子 入大罐举手避痴儿
- ▪ 第三十七回 连城璧盟心修古洞 温如玉破产出州监词曰:
- ▪ 第三十八回 冷于冰施法劫贪墨 猿不邪采药寄仙书
- ▪ 第三十九回 贴赈单贿赂贪知府 借库银分散众饥民
- ▪ 第四十回 恨贫穷约客商密室 走江湖被骗哭公堂
- ▪ 第四十一回 散家仆解当还脚价 疗母病试泪拜名医
- ▪ 第四十二回 买棺木那移烦契友 卖衣服竭力葬慈亲
- ▪ 第四十三回 逢吝夫抽丰又失意 遇美妓罄囊两相交
- ▪ 第四十四回 温如玉卖房充浪子 冷于冰泼水戏花娘
- ▪ 第四十五回 连城璧误入骊珠洞 冷于冰奔救虎牙山
- ▪ 第四十六回 报国寺殿外霹妖蝎 宰相府库内走银蛇
- ▪ 第四十七回 寿虔婆浪子吃陈醋 伴张华嫖客守空房
- ▪ 第四十八回 听喧淫气杀温如玉 恨讥笑怒打金钟儿
- ▪ 第四十九回 抱不平萧麻训妓女 打怨鼓金姐恨何郎
- ▪ 第五十回 传情书帮闲学说客 入欲网痴子听神龟
- ▪ 第五十一回 赴章台如玉释嫌怨 抱马桶苗秃受叱呼
- ▪ 第五十二回 调假情花娘生闲气 吐真意妓女教节财
- ▪ 第五十三回 萧麻子想钱卖册页 挡人碑装醉闹花房
- ▪ 第五十四回 过生辰受尽龟婆气 交借银立见小人情
- ▪ 第五十五回 爱情郎金姐贴财物 别怨女如玉下科场
- ▪ 第五十六回 埋寄银奸奴欺如玉 逞利口苗秃死金钟
- ▪ 第五十七回 郑龟婆闻唆拼性命 苗秃子惧祸弃家私
- ▪ 第五十八回 投书字如玉趋州署 起脏银思敬入囚牢
- ▪ 第五十九回 萧麻子贪财传死信 温如玉设祭哭情人
- ▪ 第六十回 郑婆子激起出首事 朱一套审断个中由
- ▪ 第六十一回 臭腥风庙外追邪气 提木剑云中斩妖奴
- ▪ 第六十二回 掷飞针刺瞎妖鱼目 倩神雷拣得玉匣书
- ▪ 第六十三回 温如玉时穷寻旧友 冷于冰得道缴天罡
- ▪ 第六十四回 传题目私惠林公子 求富贵独步南西门
- ▪ 第六十五回 游异国奏对得官秩 入内庭诗赋显才华
- ▪ 第六十六回 结朱陈嫖客招驸马 受节钺浪子做元戎
- ▪ 第六十七回 看柬帖登时得奇策 用火攻一夕奏神功
- ▪ 第六十八回 赏勤劳荣封甘棠镇 坐叛党戴罪大军营
- ▪ 第六十九回 城角陷吓坏痴情客 刀头落惊醒梦中人
- ▪ 第七十回 听危言断绝红尘念 寻旧梦永结道中缘
- ▪ 第七十一回 买衣米冷遇不平事 拔胡须辱挫作恶儿
- ▪ 第七十二回 访妖仙误逢狐大姐 传道术收认女门生
- ▪ 第七十三回 温如玉游山逢蟒妇 朱文炜催战失佥都
- ▪ 第七十四回 寄私书一纸通倭寇 冒军功数语杀张经
- ▪ 第七十五回 结婚姻郎舅图奸党 损兵将主仆被贼欺
- ▪ 第七十六回 议参本一朝膺宠命 举贤才两镇各勤王
- ▪ 第七十七回 读谕单文华心恐惧 问贼情大猷出奇谋
- ▪ 第七十八回 剿倭寇三帅成伟绩 斩文华四海庆升平
- ▪ 第七十九回 叶体仁席间荐内弟 周小官窗下戏娇娘
- ▪ 第八十回 买书房义儿认义母 谢礼物干妹拜干哥
- ▪ 第八十一回 跳墙头男女欣欢会 角醋口夫妇怒分居
- ▪ 第八十二回 阻佳期奸奴学骗马 题姻好巧妇鼓簧唇
- ▪ 第八十三回 捉奸情贼母教淫女 论亲事悍妇的迂夫
- ▪ 第八十四回 避吵闹贡生投妹丈 趁空隙周琏娶蕙娘
- ▪ 第八十五回 老腐儒论文招众怨 二侍女夺水起争端
- ▪ 第八十六回 赵瞎子骗钱愚何氏 齐蕙娘杯酒杀同人
- ▪ 第八十七回 何其仁丧心卖死女 齐蕙娘避鬼失周琏
- ▪ 第八十八回 读圣经贡生逐邪气 斗幻术法官避妖媛
- ▪ 第八十九回 骂妖妇庞氏遭毒打 盗仙衣不邪运神雷
- ▪ 第九十回 诛鳌鱼姑丈回书字 遵仙柬盟弟拜新师
- ▪ 第九十一回 避春雨巧逢袁太监 走内线参倒严世蕃
- ▪ 第九十二回 草弹章林润参逆党 改口供徐阶诛群凶
- ▪ 第九十三回 守仙炉六友烧丹药 入幻境四子走傍门
- ▪ 第九十四回 冷于冰逃生死杖下 温如玉失散遇张华
- ▪ 第九十五回 做媒人苗秃贪私贿 娶孀妇如玉受官刑
- ▪ 第九十六回 救家属城璧偷财物 落大海不换失明珠
- ▪ 第九十七回 淫羽士翠黛遭鞭笞 战魔王四友失丹炉
- ▪ 第九十八回 审幻情男女皆责饬 分丹药诸子问前程
- ▪ 第九十九回 冷于冰骑鸾朝帝阙 袁不邪舞剑醉山峰
- ▪ 第一百回 八景宫师徒参教主 鸣鹤洞歌舞宴群仙
少刻,贡生净罢面,穿完衣服,却待要出外边用早功,读殷盘迁都章。庞氏道:“你且莫去,我有话说。”贡生道:“说什么?”庞氏道:“女儿今年二十岁了,你要着他老在家中么?”贡生蹙着眉头道:“我留心择婿久矣,总不见个用心读书的人。”庞氏道:“我到寻下一个了。”贡生道:“是那家?”庞氏道:“就是我的干儿子周琏。”贡生道:“你故来取笑。”庞氏道:“那个亡八羔子才和你取笑哩。”贡生道:“周琏是何指挥女婿,已娶过多年,怎么说起这般没人样的话儿来?真是昏愦不堪。”庞氏道:“你才是昏愦不堪哩。我那干儿子又好人才,又好家业,又有好爹、好妈、好奴仆、好骡马、好房产,一个人占了十几个好,就是王侯宰相,还恐怕不能这样全美。你不着我的女儿嫁他,还嫁那个?”贡生道:“放屁!周琏现有正室,难道教女儿与他做妾不成么?我齐家的女儿,可是与人家做妾的么!”庞氏道:“人家也是明媒正娶,那个说他做妾?”贡生道:“蠢才!是人家谎你哩。我的女儿岂是受人家谎的么?”庞氏道:“怎么是你的女儿?说这话,岂不牙麻?我三年乳哺、十月怀胎,当日生他时,我疼的左一阵、右一阵,后来血晕起来,几乎把我晕死。这都是你亲眼见的。我开肠破肚打就的天下,你这老怪物坐享太平。我问你:你费了什么力气来?”贡生气的寒战道:“看……看……看他乱谈。”庞氏道:“就算上你费过点力气,也不过是片刻。我肚里生出来的,到不由我作主,居然算你的女儿!”老贡生气的手足俱冷,指着庞氏道:“上帝好生,把你也在覆载之中。“骂罢,又冷笑道:“是他的女儿,要嫁个周琏,岂非缘木求鱼之想!”庞氏道:“你休拿文章骂我,你骂我也要骂哩。”贡生道:“你这样天昏地暗的杀材,理该把你投彼豺虎,豺虎不食,投彼有畀,有畀不受,投彼有吴。”庞氏大怒道:“说着,你还要拿文章骂我么”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奴才,不识抬举的老奴才,千年万世老亡八奴才
贡生大怒,先从桌上取起一个茶杯摔碎,又将一个汤碗也摔碎在地,一翻身,倒在床上,只将胸脯狠拍道:“安得上方斩马剑,断却泼妇一人头!”庞氏道:“打了家伙就算了,你便将家伙打尽,我也要着女儿嫁周琏哩。”贡生怒坏,反将双眼紧闭,任凭庞氏叫吵,一言不发。庞氏见贡生不言,跑来用两手抱住贡生头巾乱摇,道:“老怪,你便装了死,我也着女儿嫁周琏哩。”贡生恨极,一翻身向庞氏脸上偷了一掌。疾趋在地下,抱火盆要打。却待将腰一湾,不意庞氏一头触来,正触在贡生腰眼间。贡生“呵呀”了一声,早从火盆这边倒过火盆那边去。贡生忍痛扒起,在火盆内挝一把灰,向庞氏脸上洒去。洒的庞氏脸俱白,被灰掩了二目。贡生见庞氏揉眼,心上得意之至,忙用手捧灰又洒。不防庞氏恨命的扑来,将贡生撞倒在地,用手在贡生面上乱拧。贡生急伸二指触庞氏之口,被庞氏将指头咬住。贡生大声叫道:“疼杀哉!”蕙娘见闹的不成局势,方出来解劝。拉开庞氏,将贡生扶起,坐在床上。贡生气的唇面俱青,指着庞氏向蕙娘道:“此妇七出之条,今已有二。”说罢,喘吁吁将头乱摇道:“吾断不能姑息养奸!”庞氏大吼道:“你还敢拿文章骂我么?”贡生又摇着头道:“斯人也,而有斯凶也。出之必矣,出之必矣!”庞氏道:“你少对着女儿‘屄矣球矣’的胡嚼。”贡生大恨了一声,疾疾的趋出外边去了。正是:
识破奸情不气羞,也教爱女跳墙头。
贡生不解闺中事,拚命犹争道义由。
词曰:
此刻风光堪乐,却被娘行识破。教他夜去和明来,也把墙头过。
夫妇论婚姻,同将牙关锉。老儒无术奈妻何,躲向书房坐。
右调《误佳期》
话说苏氏和庞氏说了做亲的话,回家从头至尾把彼此问答的话详细告知周琏,周琏甚喜,说道:“这件事你到做的有了门路,我深感你。只是何家和老爷太太还不定怎么?”苏氏道:“大爷到疑难处,只管和我说,大家想法儿办,不怕不成。”周琏点头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苏氏又道:“我还见齐姑娘来。“周琏笑问道:“人才何如?”苏氏道:“不像世上的人。”周琏惊讶道:“这是怎么说?”苏氏道:“是天上的头等仙女降落人间。从头上看到脚上。我虽然是个女人。我见了他,也把魂魄失去,不知大爷见了他是怎么?”周琏听了,直乐的手舞足蹈,狂笑起来。向苏氏道:“这事全要你成全我,你可偷空儿探问太太口气,不可令何家那醋怪知道,他坏我的事。”苏氏去了。
过了两天,苏氏回复道:“太太的话我费了无限唇话,到也有点允意。昨晚我听得太太和老爷说,老爷怒起来道:‘怎么他这样没王法?家中现放着正妻,又要娶个正妻,胡说到那里去!他要娶妾,三个、两个由他,我也想望得几个孙儿慰老。况齐贡生是最古执不过的人,这话和他说,徒自取辱!’又道:‘怪道他日前认齐贡生老婆做干妈,原来就是这个想头!真是少年人不知好歹。以后到要着他将念头打灭,安分读书为是!“‘周琏听了这几句话,便和提入冰盆内一样,呆了好半晌,方向苏氏道:“你还须与我在太太前留神,老爷的话,我再设法。”苏氏道:“这还用大爷吩咐?再无不舍命办理的。况那边庞奶奶已依允了,此事若罢休,我脸上也对不过人家。”周琏道:“你说的甚是。此事若不成,我还要这性命做什么?总之,这事我都交在你身上。”苏氏满口应承去了。
周琏屈指计算,明日该到书房中宿歇。苦挨到那晚四鼓时分,即扒在墙头等候。不想蕙娘自苏氏去后,也急着要问个信息,偷走在夹道内。周琏看见,忙拾一小块炭丢下去,先拿过枕、褥,后提了灯笼,两人到一处,且顾不得说话,先行干事。事完,周琏将蕙娘抱在膝上,便说他母亲和他父亲的话。蕙娘道:“你父亲尚如此,我父亲更不须说,难道就罢了不成?”周琏道:“我便死去,也不肯罢了。我这几天想算,着叶先生并我父素日相好的朋友说这话,再看何如?”蕙娘道:“你是极聪明的人,你估料烦他们说,也有个中用,只用你父亲几句道理话,他们就是个罢休。你依我说,咱两个且欢会这五夜,过了五夜,你回到家中,便装做起病来,一口饭不要吃,却暗中说与苏大嫂,与你偷的送东西吃。你父母定必着慌。到危迫时,然后着那苏大嫂替你在太太前以实情直告:若娶不了姓齐的女儿,情愿饿死。只用三天,你父母止生你一个,又没孙儿,不怕他老两口不依。到只怕还要替你想妙法儿成就这件事,也定不住。”周琏听罢,抱住连连亲嘴,道:“我的心肝,我此刻才知你是我的老婆了。此计大妙!你我事体,无不成矣。”蕙娘道:“还有一件大疑难处:你丈人丈母未必肯依,又该怎处?日前苏大嫂说‘用五百银子已安顿住了’,未知确否?”周琏笑道:“我丈人是个赌钱的魁首,又不重品行,只用泼出一二千两银子,教他怎么便怎么。到是你父亲,真令人没法。“蕙娘道:“有我母亲与他作对,有何不妥?我如今也顾不得羞耻,早晚与我母亲实告,着他救我罢。”两人商量停妥,又大干起来。
不意庞氏出恭素日在午未时分,昨日吃了些烙饼,大肠干燥了,便不出恭。此时鸡叫时候,忽然腹中作痛,穿了衣服,提了一碗灯,将走到夹道门前。只听得有男女交媾之声,大吃一惊,连忙将灯吹灭,侧耳细听,是他女儿与人做事。淫声艳语,百般难述。又听得抽送之声响彻户外,不觉得浑身苏软,气倒在一边。彼时便欲闯将入去,又怕有好有歹,坏了自家声名。没奈何,一屁股坐在台阶上,等候下落。心上猜疑,不知和谁胡干?只等到东方亮时,男女喘息之声,与抽送之声,上下互应,又听得他女儿越叫念的一声大似一声,着实不像些话说。再听那男人口里也是任意乱道,却听不出语音是谁。这婆子越听越气,越气越恼,越恼越恨。后听到着实凶狠田地,两手只在心上乱挝,少刻淫声两罢,艳语双休,又听得唧唧喁喁说起话来。须臾,听得那男人道:“是时候了,我去罢。”
少刻,蕙娘开门出来,乍见他妈坐在门傍台阶上,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,只吓的惊魂千里,浑身打起战来。庞氏看了一眼,将上下牙齿咬的乱响,恨骂道:“不识羞的贼淫妇、臭蹄子!”蕙娘知事已败露,连忙跪下痛哭起来。庞氏道:“你还敢哭!只怕人不知道么?”说着,一蹶劣站起,入夹道内坐在一块大炭上,蕙娘也跟了入来,又跪在面前。庞氏道:“你做的好事呀!恨杀我,气杀我,呵呀呀,把亏也吃尽了,把便宜也着人家占尽了,你快实说,是个谁,是几时有上的?”蕙娘到此地步,也不敢隐藏,低低的说道:“是周大哥。”庞氏忙问道:“可是你干哥么?”蕙娘道:“是他。”庞氏听罢,将一肚皮气恼尽付东流,不知不觉的就笑了。骂道:“真是一对不识羞的臭肉!你还不快起来!在这冷地下冰坏了腿,又是我的烦恼。”蕙娘见庞氏有了笑容,方敢放心站起。先时止是惊怕,此刻到有些害羞,将粉项低下,听庞氏发落。庞氏又道:“臭肉是从几时起首,如何便想到这夹道中来?”蕙娘将前前后后,通首至尾说了一遍。庞氏道:“真无用的臭货!会过这边来,难道你就不会过他那边去?夜夜在这冷地下着尿屎薰蒸,他不要命,你也不要命了么?今夜晚上,你就到他那边去,赶天明过来,教他与你写一张誓状。他将来负了你,着他爹怎么死,着他娘怎么死,他是怎么死,都要血淋淋的大咒,写的明明白白。你父亲是万年县头一个会读书的人,岂有个读书人的女儿,教人家轻轻易易点污了就罢休的理!况男子汉那一个不是水性杨花?你不拿住他个把柄,还了得!你只管和他明说,说我知道了,誓状是我要哩。若写的不好,还要着他另写。他若问我识字不识字,你就说我通的利害,如今许大年纪,还日日看《三字经》。此后与你银子,不必要他的。你一个女儿家,力最小,能拿他几两?你只和他要金子。我再说与你,金子是黄的。”说罢,从炭上起来,连恭也不出了。正要开门出去,蕙娘将衣襟一拉,庞氏掉转头来问道:“你拉我怎么?”蕙娘低下头,略笑了笑。庞氏道:“臭肉,你要说,只管说罢,还鬼什么哩。”蕙娘道:“日前周家那家人媳妇儿说的话,全要妈做主,不可依我爹的性儿。”庞氏虚唾了一口,笑着,先出去了。蕙娘也随后回房,坐在床上,又有些讨愧,又心上喜欢。
齐贡生家,素常睡的最早,起的也早。这晚蕙娘见他父母和兄弟俱睡了,便将贴身小衣尽换了绸子的,外面仍穿大布袄,以便明早回来。又换了一双新大红缎子花鞋,在妆台前薄施脂粉,轻画娥眉。将头发梳的溜光,挽了个一窝蜂的髻儿。戴了几朵大小灯草花儿,系上裙子,仍从外房偷走出去,却胆子就比素常大了好些。走到夹道内,先将门儿扣上,拾起快炭来,向墙那边一丢。周琏此时尚未睡,正点着一枝烛看书。听得院外有声,吃了一惊。随即又是一块落地,周琏想起蕙娘相约暗号,一边安放桌子,一边心中想算:此时不过一更天,他叫我怎么?连忙扒上墙头,往下一看,见有人站在炭边。蕙娘道:“是我。”周琏听知是蕙娘,惊喜相半,忙忙的下了炭堆,用手搂住,问道:“怎么你此时就来?可有什么变故么?”蕙娘笑道:“有什么变故?我还要过你那边去。”周琏大是猜疑。蕙娘看出形景,笑说道:“你莫怕,我过去和你说。”周琏道:“我取灯笼来。”急忙到墙那边,将灯笼取至,说道:“我扶了你上去。”蕙娘道:“我怕滚下来。”周琏道:“我背了你上去。”于是蹲在地下,蕙娘扒在周琏臂上,两手搂住脖项,将腿儿湾起,周琏一手执灯笼,一手扶着蕙娘腿股,轻那款步的,走上炭堆,到墙头边,将蕙娘放在炭上,他先跨过去,然后将蕙娘抱过来,放在桌上,扶掖到地。
两人到了房中,蕙娘笑嘻嘻的说道:“此时的心,才是我的心了。我只怕你一脚失错,咱两个都滚了下去。”说罢,见周琏的房屋裱糊的和雪洞相似,桌子上摆着许多华美不认识的东西,床上铺设着有一尺多厚,都是些文锦灿烂的被褥。周琏将蕙娘让的坐在椅上,问今晚早来之故。蕙娘将他妈识破奸情并所嘱的话,子午卯酉,细说了一番。周琏大喜道:“从此可放胆相会矣。”急急将床上被褥卷起,放了一张小桌,又从地下捧盒内搬出许多的吃食东西放在桌上,取过一小壶酒来,安了两副杯箸,将蕙娘抱在床上,并肩坐了。先亲嘴咂舌,然后斟了一杯酒,递与蕙娘。蕙娘吃了一口,道:“好辣东西!把舌头都折麻了,闻着到甚香。”周琏道:“这是玫瑰露和佛手露、百花露三样对起来的烧酒,早知你来,该预备下惠泉酒,那还甜些。”蕙娘又呷了一口,摇着头儿道:“这酒利害,只这一口,我就有些醉了。”周琏让蕙娘吃东西,自己又连饮了六七杯,觉得下面阳物火炭般发作起来。猛见蕙娘裙下露出一只鲜红平底缎鞋,上面青枝绿叶,绣着些花儿,甚是可爱,忙用手把握起,细细赏玩,见瘦小之中,却具着无限坚刚在内,不是那种肉多骨少可厌可恶之物,不禁连连夸奖道:“亏你不知怎么下功夫包裹,才能到这追人魂、要人命的地步。”蕙娘道:“不用你虚说,这只还好,那一只到弄上黑了。”周琏又将蕙娘的鞋儿脱下一只,把酒杯放在里面,连吃了三杯。又含着酒送在蕙娘口内,着蕙娘吃。只四五口,蕙娘便脸放桃花,秋波斜视,不由的淫心荡漾,身子向周琏怀内一倒,口中说道:“我不吃了。”周琏见他情性已浓,将鞋儿替他穿上,跳下地去,点了四五支烛,放在左边,一边替蕙娘脱去上下衣服,见了那一身雪肉,倍觉魂销。将舌头连咂了几口,说道:“素常心神恍惚,不能尽兴。今晚夜色甚早,我将你弄个死,方显我手段。”蕙娘道:“我今夜送上门来,死活随你心软硬罢。”周琏也将浑身衣服脱尽,把一个椅子上铺了棉褥,抱蕙娘在椅上,分开双股,便来往抽提起来。但见:
一个是迎奸宿将,一个是卖俏班头。一个叫达达,若决江河:一个呼妈妈,沛然莫御。一个抱小金莲,眉梢眼底,把玩百回;一个吐细舌尖,唇外齿间,搅扰迁遍。一个玉火剪夹破僧头,一个金箍棒顿成蛇尾。
两人从起更后,直干至二鼓方休。蕙娘早软瘫在椅上,周琏将桌儿掀放在地,打开被褥,抱蕙娘睡在里面,两人口对口儿诉说心田。复用手将蕙娘浑身抚摸,真是光同珠玉,绵若无骨,分外情浓。没有两杯茶时,周琏又把蕙娘按翻狠干,这番比前番更凶。蕙娘昏迷了四次,直到鸡声乱叫方休。两人搂抱着,歇了片刻。周琏替蕙娘穿了衣服,自己到书案前胡乱写了几句誓状,从书柜内取出两副时样赤金镯儿,约重六七两,着蕙娘带在胳膊上。说道:“这镯儿切不可着你母亲拿去。”又取出三封银子,用手巾抱住,向蕙娘道:“回去和平妈说,金子此时实不方便,这是几两银子,且与干妈拿去,改日我再补罢。外誓状一张,可一总带去。”蕙娘道:“我只为和你久远做夫妻,因此我母亲说的话我便一字不敢遗露,恐拂了他意思,坏你我的大事。像这镯儿,我若有福嫁你,仍是你家的东西。这银子我拿去,脸上讨愧的了不得。”周琏笑道:“这也像你和我说的话?我的就是你的,将来还要在一处过日子哩。只是我还有个和你要的东西,你须与我。”蕙娘道:“我一个穷贡生家女儿,可怜有什么东西送你?你若要,就是我这身子,你又已经得了。”周琏道:“你这双鞋儿我爱的狠,你与了我罢。我到白天看见他,就和见了你一般。”蕙娘道:“你若不嫌厌他,我就与你留下。”说着,笑嘻嘻将两只鞋儿脱下,双手递与周琏。周琏喜欢的满心奇痒,连忙接住,在鼻子上闻了闻,然后用手绢儿包了,放在小柜内。蕙娘将两只脚用裹脚布紧紧扎缚停当,周琏将蕙娘抱出房来,一层层那移上去。又抱过了墙头,照前背负了一步步送下炭堆。将三封银子并誓状从怀中取出,交付蕙娘,搀扶着出了夹道,看着蕙娘扶墙托壁,慢慢的走入正房去了。周琏回来,将一切收拾如旧,倒在床上歇息。
这边庞氏到日将出时,就忙忙的到里屋内,见他小儿子和小女厮还熟睡,急问蕙娘誓状下落。蕙娘将誓状交与庞氏,看了看,一个字儿认不得,次复将一百五十两银子着庞氏过目,把周琏话详细说。庞氏听一句,笑一句,打开银包细看,一封是三五两大锭,那两封都是五六钱、七八钱雪白的小锭。庞氏挝起一把来,爱的鼻子上都是笑,倒在包内,丁当有声。看了大锭,又看小锭,搬弄了好一会。见小儿子醒来问他,他才收拾起。笑向蕙娘道:“俺孩儿失身一场,也还失的值。不像人家那不争气的一文不就,半文就卖了。”蕙娘道:“那话也该和父亲说说了。”庞氏道:“你那老子,真非人类!另是一种五脏。见了银钱,和见了仇敌一样,全不想久后孩孙们如何过度。我细想,若不与他大动干戈,虽一万年也没个定局。等他洗罢脸,我就和他说。”说着,将银子和誓状仍包在手布内,藏在衣襟底下,提到外间房内,暗暗的归入柜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