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汉代宫廷艳史
- ▪ 第一回 授龙种天意兴刘 斩蛇身先机兆汉
- ▪ 第二回 炼剑术姣姵请迟婚 医刑伤娥姁甘堕志
- ▪ 第三回 争城夺地爱妾任军师 送暖嘘寒娇妻通食客
- ▪ 第四回 意欲摧花慧姬逃世外 势如破竹真主入关中
- ▪ 第五回 粉腻花馨华筵迷艳魅 香温玉软御榻惑才妃
- ▪ 第六回 约法三章愚民入彀 谀辞一席上将开颜
- ▪ 第七回 宴鸿门张良保驾 毁龙窟项羽焚宫
- ▪ 第八回 私烧栈道计听言从 暗渡陈仓出奇制胜
- ▪ 第九回 乱人伦陈平盗嫂 遵父命戚女为姬
- ▪ 第十回 同命鸳鸯营中充质品 销魂蝴蝶帐下擅专房
- ▪ 第十一回 逆子乞分羹思尝父肉 奸夫劳赐爵酬伴妻身
- ▪ 第十二回 白水盟心虞姬自刎 乌江绝命项氏云亡
- ▪ 第十三回 即帝位侮辱人臣 分王封栽培子弟
- ▪ 第十四回 隔墙有耳面斥戚夫人 窃枕无声魂飞安彩女
- ▪ 第十五回 长乐官诸侯观礼 匈奴国阏氏受愚
- ▪ 第十六回 记旧恨戏诘尊翁 蒙奇冤难为令坦
- ▪ 第十七回 口吃人争储惊异宠 心狠妇戮将示雌威
- ▪ 第十八回 讨淮南舍身平反寇 回沛下纪德筑高台
- ▪ 第十九回 无可奈何撩愁借楚舞 似曾相识被诱说胡廷
- ▪ 第二十回 挟微嫌家臣害主 嘱后事高祖升遐
- ▪ 第二十一回 老尼姑瓶中摄酒 少皇子被内遭鸩
- ▪ 第二十二回 异想天开将人作彘 奇谈海外奠妹为娘
- ▪ 第二十三回 塞外递情书戏调荡后 狱中忆旧事求救良朋
- ▪ 第二十四回 夫妻易位少帝弄玄虚 甥舅联婚嗣君消艳福
- ▪ 第二十五回 酒壮胭脂胆秘洞寻狐 昏迷翠翡心重帷匿兔
- ▪ 第二十六回 一人得志鸡犬皆仙 两妇进谗豺狼当道
- ▪ 第二十七回 室有贤媛刘章笃伉俪 途逢苍狗吕雉竟呜呼
- ▪ 第二十八回 满面差惭裸受桃花板 存心仁厚恩加柳叶刀
- ▪ 第二十九回 立东宫骨肉又相逢 服南越蛮夷咸入贡
- ▪ 第三十回 半夜深更洪姬引鬼 回心转意慎氏知人
- ▪ 第三十一回 遇椎举命数本难逃 谋叛戕生咎由自取
- ▪ 第三十二回 习经书才媛口授 赎刑罚孝女名传
- ▪ 第三十三回 掷棋盘太子行凶 退奏折相公呕血
- ▪ 第三十四回 铜山不富饿死黄头郎 翠戒为媒强奸赤足妇
- ▪ 第三十五回 万劫仙姑宥赦左道 再醮民妇正位中宫
- ▪ 第三十六回 能言树栗氏惨投环 解语花芸姝怕著裤
- ▪ 第三十七回 学坏样意羡余桃 作良媒情殷报李
- ▪ 第三十八回 纱帐映芳容水中捞月 荷池冀裸戏镜里看花
- ▪ 第三十九回 窦太主爱情推心腹 董庖人私惠浃骨髓
- ▪ 第四十回 翻戏党弹琴挑嫠女 可怜虫献赋感昏君
- ▪ 第四十一回 假含羞蛱蝶头贴地 真抢物蜻蜓背朝天
- ▪ 第四十二回 朱买臣讹传泼水 东方朔力辟偷桃
- ▪ 第四十三回 马上结同心姻缘特别 池中成密约体统何存
- ▪ 第四十四回 大将军性似迂儒 小太后形同木偶
- ▪ 第四十五回 驿馆作阳台死贪写意 宫廷易监狱活不耐烦
- ▪ 第四十六回 柳叶成文龙飞九五 杨枝托梦凤折重三
- ▪ 第四十七回 掀风作浪黑瞒不多时 搔首弄姿白伴能几日
- ▪ 第四十八回 阮良娣心如蛇蝎 冯婕妤身挡人熊
- ▪ 第四十九回 去汉邦凄凉出塞 从胡俗苟且偷生
- ▪ 第五十回 大嫖院东宫成北里 小上坟南苑劫西施
- ▪ 第五十一回 拍马屁幸列前茅 吹牛皮几兴巨祸
- ▪ 第五十二回 论贞淫感化妖精 拼性命保全犯妇
- ▪ 第五十三回 牛衣对泣不纳良言 象服加身频夸怪梦
- ▪ 第五十四回 真放肆欺君逾制 假正经惧姊捻酸
- ▪ 第五十五回 求子息淫狐蓄男妾 应童谣飞燕啄皇孙
- ▪ 第五十六回 钱可通神嗣君继立 病偏遇鬼废后归阴
- ▪ 第五十七回 争坐位藩妾遭讥 露行藏皇儿恕过
- ▪ 第五十八回 施奇刑油饼堪怜 发怪响鼓妖示警
- ▪ 第五十九回 恩承断袖遗臭万年 死拒穿衣流芳千古
- ▪ 第六十回 窃神器安汉公篡位 掷御玺老寡妇复宗
- ▪ 第六十一回 春色撩人茜窗惊艳影 秋波流慧白屋动相思
- ▪ 第六十二回 妆阁重来留情一笑 幽斋数语默证三生
- ▪ 第六十三回 协力同心誓扶汉室 翻云覆雨初入柔乡
- ▪ 第六十四回 芍药茵中明儿行暖昧 荼蘼架下贼子窃风流
- ▪ 第六十五回 触目烟尘鸦飞雀乱 惊心声鼓鲽散鹣离
- ▪ 第六十六回 捕影捉风深闺惊噩耗 焚香对月弱质感沉疴
- ▪ 第六十七回 慰娇娃老妪烹野雉 见仙婆医士想天鹅
- ▪ 第六十八回 癞犬登门屠户吃粪 痴猫守窟小子受笞
- ▪ 第六十九回 出奇制胜智勇冠三军 触景生情缠绵书一纸
- ▪ 第七十回 宝马香车丽华出阁 长矛大纛文叔兴师
- ▪ 第七十一回 骁骑将军权充蛱蝶媒 圣明天子喜结鸳鸯偶
- ▪ 第七十二回 纤手解红罗柔情似水 秃头膏白刃军法如山
- ▪ 第七十三回 玉殒香消杀妻投古井 头飞血溅背母突重围
- ▪ 第七十四回 招展花枝娇娃临大敌 扫除草寇虎将立奇功
- ▪ 第七十五回 帐中一度阿父喜封侯 坛下三呼萧王初即位
- ▪ 第七十六回 公主多情隔屏选婿 大夫守义当宴拒婚
- ▪ 第七十七回 倒凤颠鸾喁喁私语 立妃废后赫赫天威
- ▪ 第七十八回 煮茗挑灯高贤陈妙策 弑夫媚敌蛮妇动痴情
- ▪ 第七十九回 除荡妇血染芙蓉帐 扫蛮囚烟迷翡翠峰
- ▪ 第八十回 绘遗容刘庄承大统 惊异梦蔡谙诣灵山
- ▪ 第八十一回 悲月影空房来怪妇 奋神威废院歼花妖
- ▪ 第八十二回 崆峒山双雄擒恶兽 嶙峋洞一丐捉妖蛇
- ▪ 第八十三回 软语诉樽前柔情款款 骊歌闻道上行色匆匆
- ▪ 第八十四回 慰鳏鱼佛婆行好事 挥利刃侠士警淫心
- ▪ 第八十五回 留客殷勤头巾飞去 可人邂逅手帕传来
- ▪ 第八十六回 逞雌威数语解郎围 显绝技单身入虎穴
- ▪ 第八十七回 过名山狭途逢劲敌 宿古寺隔院听奇声
- ▪ 第八十八回 漏泄春光淫髡授首 望穿秋水淑女怀人
- ▪ 第八十九回 金莲瓣瓣佛座作阳台 玉笋纤纤鱼书与楚狱
- ▪ 第九十回 借剑杀人宫中施毒计 含沙射影枕上进谗言
- ▪ 第九十一回 乍解罗褥小秃驴得趣 闹翻绣闼大司马捉奸
- ▪ 第九十二回 园丁得宠蔷薇花下 厨役销魂翡翠衾中
- ▪ 第九十三回 留风院中借花献佛 濯龙园里召将飞符
- ▪ 第九十四回 露春色总监吞声 逞淫威诗郎受辱
- ▪ 第九十五回 妖态逼人难为长舌妇 忠言逆耳断送老头皮
- ▪ 第九十六回 占地施威不分黑白 瞒天巧计颠倒阴阳
- ▪ 第九十七回 易钗而弁荡妇迷人 浪哭淫啼昏君中毒
- ▪ 第九十八回 赴幽会女郎逢厉鬼 搜宫闱男妾变妖魔
- ▪ 第九十九回 卖草兔壮士遇知音 捉山猫英雄逢艳侣
- ▪ 第一百回 妙手侍茶汤落花有意 冰心明礼义流水无情
- ▪ 第一百一回 人面兽心竟为窃玉容 忠肝义胆甘作护花人
- ▪ 第一百二回 扉上指声芳心惕惕 窗前足影醋火熊熊
- ▪ 第一百三回 女自多情郎何薄幸 客来不速形实迷离
- ▪ 第一百四回 施诡计羽士藏春云雨室 慕芳容村儿拜倒石榴裙
- ▪ 第一百五回 麦垄中云迷巫峡 茅亭内雨润高原
- ▪ 第一百六回 钗堕玉楼将军下马 娇藏金屋佞贼销魂
- ▪ 第一百七回 狮吼河东懦夫屈膝 鸡鸣阃内美妾伤颜
- ▪ 第一百八回 移花接木刺客成擒 换日偷天佞臣灭族
- ▪ 第一百九回 两粒明珠疑云兴起 一双绣履横祸飞来
- ▪ 第一百十回 堕勾栏佳人嗟命薄 当县尉豪杰叹途穷
- ▪ 第一百十一回 王司徒樽前收义女 吕奉先马上拜干爷
- ▪ 第一百十二回 舌妙吴歌似曾相识 腰轻楚舞于意云何
- ▪ 第一百十三回 虎牢关威风占八面 凤仪事软语订三生
- ▪ 第一百十四回 好事难谐迁莺上乔木 密谋暗定调虎出深山
- ▪ 第一百十五回 矢橛有情帐中偎寡鹄 风云变色塞外失良驹
- ▪ 第一百十六回 弄假成真将军得娇婿 转祸为福帝子续新弦
- ▪ 第一百十七回 出虎穴雌威能解厄 夺美人壮士起争端
- ▪ 第一百十八回 不伦不类阿侄恋姑姑 无法无天胞兄奸妹妹
- ▪ 第一百十九回 禁内闹瘟神佞臣得计 帏边来侠女淫妇伏诛
- ▪ 第一百二十回 汉祚告终一王死孝 畅谈风月结束全书
话说章帝见了这样的情形,料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暖昧的事情了,他怒气冲冲的龙袖一展,回到坤宁宫,使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计,突然下了一道旨意,大举搜宫。小窦赶紧着人去关照大窦叫她设法阻止。谁知大窦还未到坤宁宫,只见许多锦衣校尉,雄赳赳地闯进了淑德宫,翻箱倒箧,四处去搜,查了一会子,见没有什么痕迹,急忙又赶到别的宫里去搜查。整整地闹了三天,竟一点痕迹没有。
章帝好不生气,又下旨将宫里的大小太监带来了,向他们说道:“如今宫里出了什么花样儿,料想你们一定是知道的,快快地说出来,孤王还可以饶恕。倘有半字含糊,立即叫你们身首异处了。”那些太监早受过大小窦的嘱咐,谁敢泄漏春光?一齐回答道:“求万岁开恩,奴才等实不知情,如其万岁不相信,请尽搜查,若查出私弊来,奴才等情愿领罪就是了。”
章帝又软敲硬吓的一番,无奈那一班太监,再也逼不出一个字来。章帝没法,又命将一班宫娥彩女带来,严询了一番。果然有一个宫女将她们的玩意儿一一地说个清楚。把章帝气得发昏章第十一,火速命人到濯龙园里去拿人。谁知那几个校尉,完全是大窦的心腹,到了濯龙园里,将能儿等私放走了,然后放起一把火来,烧得烟焰障天,连忙回来奏道:“臣等奉旨前去捉人,谁知到了园里,那绿室突然伸出一双绿毛大手来,足有车轮般大。臣等忙拔箭射去,谁知一转眼,浓烟密布,就起火了。”
章帝听说这话,不觉得毛骨悚然,隔了半天,猛地省悟道,这莫非是他们的鬼计么?他连忙亲自到濯龙园里去查看,只见浓烟密布,火势熊熊得不可收拾。他忙命人前去救火。这时众内监七手八脚地一齐上来救火。不一时,火势渐衰,又被他们大斗小戽的水一阵乱浇,已经熄了。
章帝便亲自到火场上去察看,只见除却已经烧完的东西,余下尽是些妇女应用的东西,凤履弓鞋,尤不计其数。其中有一双珍珠穿成的绣履,章帝认得是小窦的,不禁怒从心上起,醋向胆边生。他却不露声色,回到坤宁宫,便下旨将小窦、化儿一并收入暴室。还有许多宫女,只要一有嫌疑,便照样办理。这一来,共杀大小太监一百余人。大窦仗着她那副迷人的手段,竟得逍遥法外,未曾谴责,这也是章帝的晦气罢了。
章帝自从这一来,不知不觉地生了一个恼气伤肝的病,渐渐不起。
到了他驾崩之后,窦氏弄权。和帝接位,幸亏他除奸锄恶,将窦氏的根株完全铲去。以后便经过了殇帝、安帝、顺帝、质帝以及到汉桓帝。可是以上这几个皇帝的事实,为何不去叙叙呢?看官要知道,小子做的本是艳史演义,不是历史纲鉴,所以有可记便记下来,没有什么香艳的事实,只好将他们高高地搁起,拣热闹的地方说了。
闲话少说,如今且说洛阳城外媚茹村,有两个猎户:一个姓吴名古,一个姓陆名曾。他两个生就千斤大力,十八般兵器,马上马下,无所不通。他们镇日价登山越岭,采猎生活。
有一天,他们到日已含山,才从山里回来。原来这陆曾才十八岁,那吴古却有三十多了。他两个俱是父母早亡,无兄无弟的孤儿。他们因为常常在一起打猎,性情十分契合,便拜了弟兄,吴古居长。陆曾本来是住在悲云寺里的,自从结拜之后,便搬到媚茹村来与吴古同住在一起了。
这天他们两个人,打了许多獐兔之类,高高兴兴地由山里回来。二人进了屋子,陆曾将肩上的猎包放了下来,对吴古笑道:“我们今天吃点什么呢?”吴古笑道:“随便吃些罢,不过我这几天闷得厉害,想点酒吃吃,难得今天又猎了两只野鸡,何不将它烧了下酒呢?”陆曾拍手笑道:“好啊!我正是这样的想法,我来办酒,你去烧鸡好么?”吴古道好。
陆曾便提了一只小口酒瓶,顺手提了两只灰色的大兔子,出得门来向西走过数家,便是一家酒店。他笑嘻嘻地走了进来,将兔子往柜台上一放,说道:“葛老板,这两只猎包,你估量着值得几文,请你换些酒给我们。”那帐台子上坐的一个人,抬间朝他望了一眼,便摆下一副板板六十四的面孔来说道:“陆曾!你什么缘故,隔几天总要来缠一回?我们的酒,须知是白灼灼的银子买得来的,谁与你这些猎包调换呢?”他听说这话,便低声下气地向那人笑道:“葛先生,今天对不起你,请换一换,因为天色晚了,送到洛阳去卖也来不及了。只此一遭,下次断不来麻烦你老人家的。”那葛先生把脸往下一沉说道:“陆曾!你也太不识相,一次两次倒不要去说,你到我们这做生意的人家来,不应拿这样东西蹭蹬我们。”
陆曾听他话,不禁疑问道:“葛先生,你这是什么话?难道这两只猎包就不值钱么?”他道:“谁说你不值钱的,不过你不晓得我们的规矩罢了。”陆曾笑道:“既然值钱,就请你换一换罢!”那姓葛的听这话,将笔往桌上一掷,说道:“你这个家伙,忒也胡话,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,难道你的耳朵有些不管用么?别的东西可以换酒,惟有这东西不可以的。”陆曾赔笑道:“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说值钱的么,既然值钱,又为什么兀的不换呢?”他大声说道:“你这猎包,只可到洛阳去卖,自然值钱,要调换东西,随你到谁家去,大约没有人要吧!”陆曾笑道:“究竟是一个什么缘故呢?”他道:“你也不用缠了,请出去罢。再在这里,我们的生意还要被你蹭蹬尽了呢。你要换酒,你去寻金老板,我不相关”
陆曾道:“请你不要讲这样的推牌的话,换便换,不换算罢,什么金老板银老板的?”他怒道:“不换不换,快点请出去,休要在这里叽嘛噜苏,谁有空子与你讲这些废话。”陆曾到了这会,真是忍无可忍,耐无可耐,禁不住心头火起,大声说道:“换不换有什么要紧呢,谁像你鼓眼暴筋的,哪个来看你的脸嘴呢?不要这样头伸天外的,自大自臭,我陆曾也是拿东西来换你的酒的,又不是来白向你讨酒吃的,何必这样的赤头红脸的呢!”那姓葛的听他这句话,更是怒不可遏,将桌一拍,大声骂道:“滚出去!”陆曾听这一骂,禁不住将那一股无名的孽火,高举三千丈,按捺不下,便泼口骂道:“好杂种!出口伤人,谁是你吃的小鱼小虾?抬举你,喊你一声先生;不客气,谁认得你这野种,咱老子的饭碗也不摆在你的锅上,你好骂谁,你将狗眼睁开,不要太低看了人。”
他正在骂得起劲的当儿,早惊动了金老板从后面走了出来,见葛先生被他骂得闭口无言,作声不得,忙上前对他笑道:“陆曾,你今天又为什么事情,在这里乱发挥人呢?”
陆曾见他出来,忙将以上的话告诉与他。
他笑道:“原来为着这一些事儿。葛先生,你忒也拘谨了,就换些酒与他,又何妨呢?”他说罢,便自己亲自动手倒了一瓮子酒,对他笑道:“你却不要怪他,你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规矩,看见兔子和老鼠,是第一讨厌的。像你前几次拿几只野鸡,不是就换给你了吗?”陆曾笑道:“这是什么规矩呢?”金老板道:“大凡做生意的,都怕忌讳,这兔子是最会跑的,如果看见了兔子,那一天的生意必定尽跑光了,一笔不成功的。”陆曾笑得打跌道:“原来是这样,我却不知。早知有这样的规矩,无论如何,也不将它拿来换酒的。”金老板笑道:“只管拿来,我是不怕忌讳的。”陆曾又道谢了一番,才将酒瓮提了动身。
到了家里,吴古已经将鸡肉烧得停当,正在那里往碗里盛呢,见了他便抬头向他说道:“你去换酒,怎的到这会才来呢?”他笑道:“还要问呢,险一些儿与那酒店里的一个牛子动手打起来。”吴古忙问道:“换酒公平交易,有什么争执呢?”他笑道:“要是照你这样说,倒没有什么话说了。偏是那个牛子,歪头扭颈的不要野兔,他说这猎包,最蹭蹬不过。”吴古笑道:“你是拿兔子与他去换酒的吗?”他道:“是的。”吴古笑道:“怪不道人家不肯换,这猎包可卖不可换的,他们这些生意人见了,是犯恶的。”他道:“后来金老板从后面出来,倒倾了一瓮子好酒与我,你道可笑不可笑呢?”吴古笑道:“这金利他本是个再好没有的人,他在这媚菇村上,倒很有些善名。”陆曾道:“那金老板果然不错,一出来就满口招呼我,我倒不好意思起来。”
他说着,便扳起瓮子,倒了两大碗,向吴古问道:“大哥,你吃暖的,还是吃冷的?”他道:“现在天气这样的冷法,怎好吃冷酒呢?”他道:“那么就将酒瓮搬到炭炉子上面,一边吃一边温罢。”吴古道好。
他们便将酒瓮子搬到炉子上面,坐下来先倒了两大碗,送一碗与吴古,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,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鸡肉,放在嘴里,啅啯啅啯的吃了,不禁皱眉说道:“忒咸了。”吴古笑道:“盐被我放得失手了,所以咸一些儿,我不喜欢吃淡,所以多放点盐,吃起来较有味些。”他说罢,便端着酒碗,呷了两口。陆曾也端起酒碗喝了几口,两个人一面吃酒,一面谈话,一直吃到二鼓以后,正要收拾去睡觉,猛听得外边人声鼎沸,呐喊震天。陆、吴二人大吃一惊,忙开门一看,只见有许多人手里执着兵器,东一冲西一撞,好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。
这正是在腊月中旬的时候,月光如水,寒风猎猎,将二人吹得满面发火。陆曾耐不住翻身进房,取出一把佩剑,一个箭步窜出门来。吴古忙对他说道:“兄弟,你要到哪里去?”他道:“我去看看,究竟是一回什么事?”吴古忙道:“事不关己,何必去多事呢?”他道:“我且看看再说。”
他说罢,方要动身,猛听有一个人连哭带喊道:“啊呀!我的兄弟被那畜生咬死了。”陆曾听了这话,便向吴古说道:“你听见么,这准是什么野兽冲到我们这里来了。你在家里守门,让我去结果了它,好替大家除害。”吴古道:“兄弟你去须要当心,千万不要大意。”他点头答应,大踏步向西走来,只见前面一个五谷场上,站了足有二百多人。灯球火把,照耀如同白日。大家虚张声势地在那里只是呐喊,却一个也不敢移动。
他走到他们的跟前,只见那些人一个个缩头攒颈地站在朔风之下,不住地抖个不止,还有的连裤子都没有穿,蹲在众人的当中,手里拿一把火来,预备去打野兽呢。他扬声问道: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的?”有两个朝他上下一打量,冷冷地答道:“我们是打野兽的,你问它,难道你还敢去打么?”他笑道:“什么野兽这样的厉害,要这许多的人在这里打草惊蛇的。”
众人一齐说道:“你这两句风凉话,说得倒好听。我们这里二百多人,还不敢与它去碰险呢。”他道:“嗄!我倒不相信,什么畜生这样的厉害呢?”众人道:“你要问么,就是西谷山上著名的大虫,名叫赛狻猊,它不知怎样,好端端的要和我们做对,竞到我们的村里来寻食了。”
他笑道:“这畜生现在到哪里去了?”众人一齐说道:“现在到西边的深林子去了,你难道还敢去捉它么?”他听这话,不禁勃然大怒道:“我不敢捉,就来了吗?可笑你们这班脓包,空看人倒不少,原来全是豆腐架子啊!”
他说罢,便一个箭步,离开了五谷场,耳朵边还听他们在那里叽咕道:“哪里来的这个冒失鬼,不知死活,他就想去捉大虫,岂不是自讨其死么!”还有个人说道:“你们这些人,忒也没有良心了,谁不知道这畜生厉害呢,他要去,你们当阻止人家,他这一去,还怕不将小性命送掉了么?”他耳朵里明明听着,却不去睬他们,一径向西边而来。
不多时,已到树林的面前,他紧一紧束带,握住佩剑,仔细一听,果然听里面啅啯啅啯的声音。他暗道:“不好不好,已经被这畜生伤了一个人了么?”他蹲下身子,趁着月光向林子里面瞧去,只见一只极大的斑斓白额吊睛大虫。他暗道:“它在林子里,千万不能去捉,要将它引了出来才行呢。”他俯首寻了一块碗大的石头,擎在手中,运动全力,对定畜生的脑袋掷去。只听得壳秃一声,他知道打中了,便不敢怠慢,立个势子等待它出来,这时候听得怪吼一声,好似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,那大虫由林里跳了出来,直奔陆曾扑来。他赶紧将身子一歪,往斜次里一蹿,那大虫扑了一个空,剪了一剪尾巴,壁立起来,伸开前爪,复又扑了下来。他便将剑往上一迎,禁不住险些连剑震脱了手。他飞也似地又让到旁边,料瞧那大虫前爪已被划伤。
那大虫狂吼一声,却不奔他,直向村里奔来,将一班站在五谷场上的人,吓得魂落胆飞,没命地向家里逃去。霎时家家闭户,个个关门,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了。
那大虫转过濠河,直向五谷场上奔去,陆曾哪里肯舍,拔步飞也似地追到五谷场边和大虫对了面,一冲一撞地斗了多时,那大虫渐渐地爪慢腰松。陆曾正要下手,那大虫回头直向村后面奔去,他仍然紧紧追去。不多时,追到一家的花圃里,那大虫探探腰,伏在地下,动也不动。他却疲倦了,站在大虫的面前,一手叉腰,一手执剑,喘息不止。
他两个熬了多时,陆曾一纵身,抢剑就刺。那大虫霍地跳了起来,举起右爪,劈面抓来。他将头一偏,让过它一爪,跟手还它一剑。那大虫吼了一声,跳开了数丈。他追上来,又是一剑,那大虫就地一纵,四足离地足有四尺多高,他赶紧往边一蹿,差不多刚立定脚,那大虫张开血盆似的大口,摇一摇头,就要来咬。他忙将身子往后一缩,冷不提防脚底下绊着一块石头,便立脚不稳,推金山倒玉柱地跌了下去。那大虫赶过来,两爪搭着他的肩头,张口就咬。他急用剑削去。只听咔嚓一声,那大虫的下颌,被他削去。那大虫受了痛,没命地把头一埋,正埋在他的胸口。这一撞,他却吃不消了,便不知不觉地昏厥过去。幸亏那只大虫也就死于非命了。
不表他昏厥过去,再说这花圃里主人,姓孙名扶,乃是一庄的首领。他在三十九岁的时候就死了,只留下他的夫人童氏和一个女儿,小字寿娥,并有良田千顷,富为一县之冠。童夫人自丈夫死后,恐怕有人想谋产,害她们母女两个,所以请了二十个有武艺的人。在家保护。今晚听说西谷山的赛狻猊,撞到他们的村上来吃了好几个人了,不禁魂飞胆落,忙吩咐一班保家的,前门十个,后门十个,加意防范。母女两个,却躲到后面一座高楼上。恰巧陆曾赶到她们家花圃和虎恶斗。她们看得清清楚楚。后来见陆曾与虎全倒在地下,动也不动,童夫人与寿娥一同下楼,喊一班家丁到花圃里去看看究竟。
那守后门的十个人,各执兵器蜂拥向花圃里而来,瞥见一只头如笆斗,腰广百围的大虫,倒在血泊里,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冷气,一齐回身要走。有一个喊道:“它已经死了,怕的什么呢?”众人齐道:“你不用来捣鬼,那大虫是不曾死,休要去白送了性命罢。”那人笑道:“你们难道全是瞎子吗?兀的那地下的不是大虫的下颌么?它如果是一只活的,见你们来,还这样的闻风不动么?”众人听他这话,很有道理,便一齐立定了脚步,再仔细一看,那大虫的身旁边睡着一个人,手里还执着一把雪亮的青锋剑呢。有一个说道:“怪不道这大虫丢了性命,差不多一定是这个人将它刺死的。”众人齐声道是。这正是:
一灯如豆行将熄,幸遇添火送油人。
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