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唐史演义
- ▪ 自序
- ▪ 第一回 溯龙兴开编谈将种 选蛾眉侍宴赚唐公
- ▪ 第二回 定秘计诱杀副留守 联外助自号大将军
- ▪ 第三回 攻霍邑阵斩宋老生 入长安拥立代王侑
- ▪ 第四回 记艳闻李郎遇侠 禅帝位唐祚开基
- ▪ 第五回 李密败绩入关中 秦王出奇平陇右
- ▪ 第六回 盛彦师设伏毙叛徒 窦建德兴兵诛逆贼
- ▪ 第七回 啖人肉烹食段钦使 讨乱酋击走刘武周
- ▪ 第八回 河朔修和还旧俘 郑兵战败保孤城
- ▪ 第九回 擒渠歼敌耀武东都 奏凯还朝献俘太庙
- ▪ 第十回 下江东梁萧铣亡国 战洺南刘黑闼丧师
- ▪ 第十一回 唐太子发兵平山左 李大使乘胜下丹阳
- ▪ 第十二回 诛文幹传首长安 却颉利修和突厥
- ▪ 第十三回 玄武门同胞受刃 庐江王谋反被诛
- ▪ 第十四回 纳弟妇东宫渎伦 盟胡虏便桥申约
- ▪ 第十五回 偃武修文君臣论治 易和为战将帅扬镳
- ▪ 第十六回 获渠魁扫平东突厥 统雄师深入吐谷浑
- ▪ 第十七回 长孙后临终箴主阙 武媚娘奉召沐皇恩
- ▪ 第十八回 灭高昌献俘观德殿 逐真珠击败薛延陀
- ▪ 第十九回 强胡内乱列部纷争 逆迹上闻储君被废
- ▪ 第二十回 易东宫亲授御训 征高丽连破敌锋
- ▪ 第二十一回 东略无功全军归国 北荒尽服群酋入朝
- ▪ 第二十二回 使天竺调兵擒叛酋 征龟兹入穴虏名王
- ▪ 第二十三回 出娇娃英主升遐 逞奸情帝女谋变
- ▪ 第二十四回 武昭仪还宫夺宠 褚遂良伏阙陈忠
- ▪ 第二十五回 下辣手害死王皇后 遣大军擒归沙钵罗
- ▪ 第二十六回 许敬宗构陷三家 刘仁轨荡平百济
- ▪ 第二十七回 发三箭薛礼定天山 统六师李勣灭高丽
- ▪ 第二十八回 伐西羌连番败绩 易东宫两次蒙冤
- ▪ 第二十九回 裴总管出师屡捷 唐高宗得病告终
- ▪ 第三十回 被废立庐陵王坐徙 违良策徐敬业败亡
- ▪ 第三十一回 敕告密滥用严刑 谋匡复构成大祸
- ▪ 第三十二回 武则天革命称尊 狄仁杰奉制出狱
- ▪ 第三十三回 安金藏剖心明信 僧怀义稔恶受诛
- ▪ 第三十四回 累次发兵才平叛酋 借端详梦迭献忠忱
- ▪ 第三十五回 默啜汗悔婚入寇 狄梁公尽职归天
- ▪ 第三十六回 证冤狱张说辨诬 诛淫竖中宗复位
- ▪ 第三十七回 通三思正宫纵欲 窜五王内使行凶
- ▪ 第三十八回 诛首恶太子兴兵 狎文臣上官恃宠
- ▪ 第三十九回 规夜宴特献回波辞 进毒饼枉死神龙殿
- ▪ 第四十回 讨韦氏扫清宿秽 平谯王骈戮叛徒
- ▪ 第四十一回 应星变睿宗禅位 泄逆谋公主杀身
- ▪ 第四十二回 赠美人张说得厚报 破强虏王晙立奇功
- ▪ 第四十三回 任良相美政纪开元 阅边防文臣平叛虏
- ▪ 第四十四回 信妾言皇后被废 丛敌怨节使遭戕
- ▪ 第四十五回 张守珪诱番得虏首 李林甫毒计害储君
- ▪ 第四十六回 却隆恩张果老归山 开盛宴江梅妃献技
- ▪ 第四十七回 梅悴杨荣撒娇絮阁 罗钳吉网党恶滥刑
- ▪ 第四十八回 洗禄儿中冓贻羞 写幽怨长门拟赋
- ▪ 第四十九回 恋爱妃密誓长生殿 宠胡儿亲饯望春亭
- ▪ 第五十回 勤政楼童子陈箴 范阳镇逆胡构乱
- ▪ 第五十一回 失潼关哥舒翰丧师 驻马嵬杨贵妃陨命
- ▪ 第五十二回 唐肃宗称尊灵武 雷海青殉节洛阳
- ▪ 第五十三回 结君心欢暱张良娣 受逆报刺死安禄山
- ▪ 第五十四回 统三军广平奏绩 复两京李泌辞归
- ▪ 第五十五回 与城俱亡双忠死义 从贼堕节六等定刑
- ▪ 第五十六回 九节度受制鱼朝恩 两叛将投降李光弼
- ▪ 第五十七回 迁上皇阉寺擅权 宠少子逆胡速祸
- ▪ 第五十八回 弑张后代宗即位 平史贼蕃将立功
- ▪ 第五十九回 避寇乱天子蒙尘 耀军徽令公却敌
- ▪ 第六十回 入番营单骑盟虏 忤帝女绑子入朝
- ▪ 第六十一回 定秘谋元舅除凶 窃主柄强藩抗命
- ▪ 第六十二回 贬忠州刘晏冤死 守临洺张伾得援
- ▪ 第六十三回 三镇连兵张家覆祀 四王僭号朱氏主盟
- ▪ 第六十四回 叱逆使颜真卿抗节 击叛帅段秀实尽忠
- ▪ 第六十五回 僭帝号大兴逆师 解贼围下诏罪己
- ▪ 第六十六回 趋大梁德宗奔命 战贝州朱滔败还
- ▪ 第六十七回 朱泚败死彭原城 李晟诱诛田希鉴
- ▪ 第六十八回 窦桂娘密谋除逆 尚结赞狡计劫盟
- ▪ 第六十九回 格君心储君免祸 释主怨公主和番
- ▪ 第七十回 陆敬舆斥奸忤旨 韩全义掩败为功
- ▪ 第七十一回 王叔文得君怙宠 韦执谊坐党贬官
- ▪ 第七十二回 擒刘辟戡定西川 执李锜荡平镇海
- ▪ 第七十三回 讨成德中使无功 策魏博名相定议
- ▪ 第七十四回 贤公主出闺循妇道 良宰辅免祸见阴功
- ▪ 第七十五回 却美妓渡水薄郾城 用降将冒雪擒元济
- ▪ 第七十六回 谏佛骨韩愈遭贬 缚逆首刘悟倒戈
- ▪ 第七十七回 平叛逆因骄致祸 好盘游拒谏饰非
- ▪ 第七十八回 河朔再乱节使遭戕 深州撤围侍郎申命
- ▪ 第七十九回 裂制书郭太后叱奸 信卜士张工头构乱
- ▪ 第八十回 盅敬宗逆阉肆逆 屈刘蕡名士埋名
- ▪ 第八十一回 诛叛帅朝使争功 诬相臣天潢坐罪
- ▪ 第八十二回 嫉强藩杜牧作罪言 除逆阉李训施诡计
- ▪ 第八十三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
- ▪ 第八十四回 奉皇弟权阉矫旨 迎公主猛将建功
- ▪ 第八十五回 兴大军老成定议 堕狡计逆竖丧元
- ▪ 第八十六回 信方士药死唐武宗 立太叔窜毙李首相
- ▪ 第八十七回 复河陇边民入觐 立郓夔内竖争权
- ▪ 第八十八回 平浙东王式用智 失安南蔡袭尽忠
- ▪ 第八十九回 易猛将进克交趾城 得义友夹攻徐州贼
- ▪ 第九十回 斩庞勋始清叛孽 葬同昌备极奢华
- ▪ 第九十一回 曾元裕击斩王仙芝 李克用叛戮段文楚
- ▪ 第九十二回 镇淮南高骈纵寇 入关中黄巢称尊
- ▪ 第九十三回 奔成都误宠权阉 复长安追歼大盗
- ▪ 第九十四回 入陷阱幸脱上源驿 劫车驾急走大散关
- ▪ 第九十五回 襄王煴窜死河中 杨行密盗据淮甸
- ▪ 第九十六回 讨河东王师败绩 走山南阉党失机
- ▪ 第九十七回 三镇犯阙辇毂震惊 一战成功邠宁戡定
- ▪ 第九十八回 占友妻张夫人进箴 挟兵威刘太监废帝
- ▪ 第九十九回 以乱易乱劫迁主驾 用毒攻毒尽杀宦官
- ▪ 第一百回 徒乘舆朱全忠行弑 移国祚昭宣帝亡唐
却说宪宗得魏博消息,即召李吉甫李绛等,入商大计,且顾李绛道:“卿料魏博事,若合符契,可谓先见,但此事将如何办法?”说至此,便将原奏递示二李。二李瞧罢,才悉魏博详情。原来田怀谏幼弱,军政皆委家僮蒋士则主持。士则不问贤否,但凭私爱私憎,调易诸将,众皆愤怒,朝命又久未颁到,愈觉人心不安。田兴凌晨入府,将士数千人,环拜兴前,请为留后。兴惊惶仆地,徐起语众道:“汝等能勿犯副大使,谨守朝廷法令,申版籍,清官吏,然后可暂任军务。”大众唯唯听命。兴乃率军士驰入牙门,诛蒋士则等十余人,迁怀谏母子,出外安居,即托监军表闻,静候朝命。吉甫请遣中使宣慰,再行观变。绛力言不可,且白宪宗道:“田兴奉土地,辑兵众,坐待诏命,不乘此时推心招抚,结以大恩,必待魏博将士,表请节钺,然后给与,是恩出自下,非出自上,将士为重,朝廷为轻,恐他未必诚心感戴呢。”宪宗意尚未决,转问枢密使梁守谦。守谦本吉甫旧交,当然如吉甫言。且谓中使宣劳,乃是故例,今不能无故翻新。宪宗遂遣中使张忠顺,为魏博宣慰使。忠顺已行,绛复入谏宪宗道:“朝廷恩威得失,在此一举,奈何自失机会?臣计忠顺行期,今日才得过陕,乞明旦即除白麻,除兴为节度使,尚或可及哩。”宪宗且欲命为留后,绛复道:“兴恭顺如此,非恩出不次,无以示感,愿陛下勿再迟疑!”宪宗乃复遣使持节,授兴为魏博节度使。忠顺未还,制命已至魏州,兴感激涕零,士众无不鼓舞。至中使还报情状,绛又上言:“魏博五十余年,不沾皇化,一旦举六州版籍,守听朝命,不有重赏,如何能慰服人心,使邻镇劝慕?请发内帑钱百五十万缗,赐给魏博将士。”宪宗亦将从绛,偏中官以为赏给过多,后难为继,于是宪宗复欲酌减。绛因申谏道:“田兴不贪地利,不顾邻患,即毅然归命圣朝,陛下奈何爱小费,失大计,俾彼觖望?试想钱财用尽,他日再来,机会一失,不能复追。设如国家发十五万众,往取六州,逾年始克,宁止费百五十万缗?”宪宗点首道:“卿言甚是。朕平时恶衣菲食,蓄聚货财,正为平定四方起见,否则徒贮库中,亦有何用?”既知此道,何尚为宦官所蔽?乃遣司封郎中知制诰裴度,持钱百五十万缗,宣慰魏博,颁赏军士,六州百姓,免赋一年。军士受赐,欢声如雷。适有成德兖郓各使,均在魏州,见将士均得厚赏,也相顾惊叹道:“倔强无益,究不如恭顺为宜哩。”裴度为兴陈君臣大义,兴久听不倦,并请度遍行所部,宣布朝命。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,请有司简任;奉法令,输赋税,旧有正寝,僭侈无度,避不敢居,另就采访使厅署治事。河北各镇,屡遣游客多方间说,兴终不为动。李师道传语宣武节度韩弘道:“我世与田氏约,互相保援,今兴非田氏本支,又首变两河旧约,想亦公所恶闻,我当与成德合军往攻,公肯出援一臂否?”弘复答道:“我不知利害,但知奉诏行事,若汝军朝出渡河,我当暮取曹州。”师道乃不敢动,魏博大定。田兴既葬田季安,送怀谏至京师,宪宗命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,进兴检校工部尚书,兼魏博节度使,赐名弘正。
转瞬间已是元和八年,宪宗以权德舆简默不言,有亏相职,出德舆为东都留守,召西川节度使武元衡还朝,入知政事。既而李绛因疾辞相,罢为礼部尚书,别用河中节度使张弘靖同平章事。弘靖系故相张延赏子,少有令名,至是入相。张氏自嘉贞延赏弘靖,三世秉政,当时称他里第,为三相张家。但自李绛罢职,此后无论何人,都不及李绛忠直。独叹宪宗既已知绛,乃仍令罢相,不能久用,且相绛时曾出吐突承璀,绛罢相,即召承璀为神策中尉,这可见宪宗任相,反不如待遇宦官,较为信用,怪不得阉人横肆,好好一代大皇帝,后来反死在阉寺手中呢!直注下文。
翰林学士独孤郁,为权德舆女婿,貌秀才长,宪宗长叹道:“德舆选婿得人,难道朕反不及么?”原来宪宗颇多子女,长子名宁,为纪美人所出,曾封邓王,元和四年,由李绛奏请立储,因立宁为皇太子,越二年病殁,继立三子遂王恒为太子。恒母为郭贵妃,贵妃是郭子仪孙女,父暧尚升平公主,有女慧美,因纳入宪宗潜邸。宪宗嗣位,册为贵妃,群臣请立为后,并不见报。当时后宫多宠,美不胜收。宪宗恐妃得尊位,致受钳掣,所以终不立后。后主阴教,如何不立?这也是一大误。借选婿事,补叙帝眷,是行文连缀法。郭贵妃颇循礼法,也未尝觊觎中宫,他既生太子恒,后生岐阳公主,公主秉性贤淑,女道淑娴,母女皆贤,不愧郭氏家风。宪宗乃历命宰相,拣择公卿子弟,视有才貌清秀,即选为快婿。诸家多不合式,或得了一二人,恰恐帝女非耦,不愿尚主,但托疾告辞,惟太子司议郎杜悰应选。悰祖杜佑,以门荫得官,宪宗召见麟德殿,视悰彬彬有文,遂许尚岐阳公主,择吉成婚。届期这一日,宪宗亲御正殿,遣主下嫁,由西朝堂出发,再由宪宗御延喜门,顾送主舆,大赐宾从金钱,开第昌化里,疏凿龙首池为沼,且命辟公主外祖家,就尚父大通里亭,作为别馆。杜氏向系贵阀,复遇尚主隆仪,当然竭力张皇,备极丰腆。独公主不挟尊贵,一入杜门,毫无骄倨状态,孝事舅姑,敬事尊长,杜家老少长幼,不下数百人,公主俱以礼相待,肃雍和顺。人无闲言,成婚才数日,即语悰道:“主上所赐奴婢,恐未肯从命,倘有偃蹇,转难驾驭,不如奏请纳还,另市寒贱,入供驱使,较为易制。”悰依计而行。自是闺门静寂,喧噪无闻。悰升任殿中少监驸马都尉,旋出为澧州刺史,公主随悰莅任,仆从止十余人,奴婢悉令乘驴,不准肉食。州县所具供张,悉拒不受。悰亦廉洁自持,未敢骄侈。既而悰母寝疾,公主日夕侍奉,夜不解衣,所有药糜,非亲尝不进。及遇舅姑丧,哭泣尽哀。总计在杜家二十余年,无一事不循法度,无一人不乐称扬,唐朝宫壷,生此贤女,真足令彤史生光,得未曾有呢。大书特书,垂作女箴。这且按下慢表。
且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,驻节蔡州,尝阴聚亡命,牧养马骡,又随时抄掠寿州茶山,劫夺商旅,以济军需。子名元济,摄蔡州刺史,元和九年,少阳病死,元济秘不发丧,自领军务。少诚有婿董重质,勇悍知兵,为元济所倚重,重质代为筹画,劝元济乘间兴兵,联李师道,逐严绶,规取中原。元济尚费踌躇,独判官苏兆杨元卿,大将侯惟清,素主效顺。元济杀兆,囚惟清,幸元卿先时入都,奏事未归,才得免祸。至是闻元济抗命,遂将淮西虚实,及平蔡计策,详告宰相李吉甫。吉甫乃奏调河阳节度使乌重胤,徙治汝州,兼充怀汝节度使,阴防元济。宁州刺史曹华,为重胤副,且入白宪宗道:“淮西跋扈多年,久失臣节,国家常屯数十万大兵,控御淮西,劳费已不可胜计,今日有机可图,正应声罪致讨,一举荡平,过此恐无好机会呢。”剏议平蔡,实由吉甫,故笔下不没其功。同平章事张弘靖,谓不如遣使吊赠,乘便伺察,果有逆迹,然后加兵。宪宗因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,赠少阳为右仆射,元济不迎敕使,反驱兵四出,屠舞阳,焚叶县,掠鲁山襄城,关东震骇。君何不得入蔡州,驰还京师。李吉甫正详绘淮西地图,预备进讨,适遇疾暴卒,未及献图。宪宗敕吉甫子呈览,追赠吉甫为司空,赐谥忠懿,进授韦贯之同平章事。贯之自巴州召还,应七十二回。入为中书舍人,迁授礼部侍郎,取士务先实行,不尚浮华,寻进尚书右丞,至此复得入相,亦请讨伐淮西,乃任李光颜为忠武军节度使,严绶兼申光蔡等州招抚使,会集诸道兵马,讨吴元济。
魏博节度使田弘正,遣子布率兵三千,隶严绶军,宣武节度使韩弘,亦遣子率兵三万,隶李光颜军。严绶进至蔡州西鄙,稍得胜仗,夜不设备,为淮西兵所袭,溃败磁邱,退还五十余里,保守唐州。寿州刺史令狐通,方受任防御使,出与淮西兵接仗,亦被杀败,还保州城。境上诸栅,一概失陷。有诏贬通为昭州司户,令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任,并饬鄂岳观察使柳公绰,发兵五千,授安州刺史李听,使讨元济。公绰奋然道:“朝廷以我为白面书生,不知军旅么?”遂自请督兵效力,复旨准行。公绰驰至安州,署李听为都知兵马使,选卒六千,归听节制,且嘱部校道:“行营事尽属都将,尔等休得违令!”听感恩畏威,如出麾下。公绰号令严肃,威爱兼施,所乘马忽踶杀圉人,他竟杀马以祭,不少宽假。因此人人自奋,每战皆捷。李光颜即阿跌光颜,见七十二回。因积功赐姓,得授节钺,部下将士,无不精炼,到了临颍,一鼓即克,再战南颍,又败蔡军。元济颇惮光颜,因遣使向恒郓告急。恒州为王承宗所驻,郓州乃李师道所居,两人见了蔡使,愿为营救,各上表请赦元济。宪宗不从,且促诸道兵会攻蔡州。师道发兵二千人,往屯寿春,阳言协助官军,暗实援应元济,且收养刺客奸人,商就狡计,遣攻河阴转运院,毁去钱帛三十余万,谷二万余斛。河阴为接济官军要区,骤遭此劫,遂致人情惶惶,不胜恟惧。当下在廷诸臣,多请罢兵。宪宗不从,但遣御史中丞裴度,宣慰淮西行营,并察用兵形势。度往返甚速,极言淮西可取,且陈李光颜有勇知义,为诸将冠,必能立功。果然不到数日,光颜捷书到来,大破蔡军。原来光颜进军溵水,列营时曲,淮西兵凌晨压阵,光颜毁栅突出,自率数骑冲入敌中,往来数次,身上集矢如蝟,有子揽辔劝阻,被光颜举刃叱去。部将见主帅效死,自然争奋,杀死叛众数千人,余皆遁去。光颜乃派使报捷,宪宗览表,称度知人,遂大有用度意。
度字中立,籍隶闻喜,形体眇小,不入贵格,少年时每屈名场。洛中相士,说他形神独异,恐致饿死,度亦坦然不校。一日,出游香山寺,见一素衣妇人,拜佛甚虔,匆匆出去,遗落包裹一件。度初时不甚留意,及拾得包裹,知为妇人遗失,自料追付不及,乃留待来取,日暮不至,方才携归。翌晨复往寺守候,寺门甫辟,即有妇人踉跄奔来,且寻且泣。度问为何事?妇人道:“老父无罪被系,昨向贵人处假得玉带二条,犀带一条,值千余缗,往赂要津,替父求免,不幸到此祷佛,竟致遗忘,可怜我父亲从此难免了。”此妇人太不小心,但非入寺祷佛,当不至遗失,可见迷信神佛,多损少益。说至此,泪下如雨,痛不欲生。度出包裹启视,果如妇言,乃悉数缴还。妇人拜谢,愿留一赠度,度笑道:“我若贪此,何容今日再来守候呢?”妇人再拜而去。后来相士复见度面,大惊道:“君必有阴德及人,所以神色迥殊,前程万里,不可限量了。”度因将前事略告,相士叹道:“修心可以补相,此语果不诬呢。”度即于是年登进士,累官显要。百忙中叙入此事,劝醒世人不少。及淮蔡事起,遂邀大用。
同平章事武元衡,由宪宗嘱使专握兵权,师道门客定计道:“天子锐意讨蔡,想是元衡一力赞成,若刺死元衡,他相不敢主张,必争劝天子罢兵,是即救蔡的良策呢。”师道因给发厚资,遣令入都。适平卢牙将尹少卿,奉王承宗密命,为元济游说都中,入见武元衡,辞多不逊,被元衡叱出,返报承宗。承宗又上书诋元衡,朝廷不答。会当盛暑,元衡格外早朝,出所居靖安坊东门,天色未明,不能远视,忽有一箭射来,正中元衡颊上,元衡忍不住痛,正在惊呼,突遇数盗扑至,击灭火炬,持刀乱砍,仆从奔散,元衡无处躲避,竟被杀死,取一颅骨而去。裴度家住通化坊,亦于是时入朝,被贼击伤头颅,坠入沟中。侍从王义,抱贼大呼,贼刃断义臂,尚欲上前杀度,忽度首上现出金光,似有金甲神护着,方才惊遁。度虽受伤,幸帽中裹毡,不致损脑,得免大害。非有阴佑,恐亦难免。京城大骇,宪宗命金吾将军及京兆尹以下,严索凶犯,一面诏宰相出入,各加卫士,张弦露刃,作为护从,所过坊门,呵索甚严。朝士未经天晓,不敢出门。那金吾署中及府县各处,都经刺客遗纸,内书二语,有“毋急捕我,我先杀汝”二语,所以有司不敢急捕。兵部侍郎许孟客,面奏宪宗道:“从古以来,未有宰相横尸道旁,尚不能获一盗,这是朝廷大辱,应该若何加严?”宪宗点首。孟客复诣中书省,请亟进裴中丞为相,大索贼党,乃诏内外搜捕,悬赏获盗,如有庇匿,罪至族诛。有司不敢玩旨,随处搜索。查有复壁重垣,无不入寻,就使阀阅名家,亦不得免。神策将军王士则等,捕得恒州张晏等数人,由京兆尹裴武,监察御史陈中师,严刑鞫问,未得正凶。诏令出王承宗前后三表,颁示百寮,证明张晏等入京,定由承宗主使,于是裴陈二人,阴承意旨,奏称:“张晏等已经具服,应按律伏诛。”张弘靖疑非真犯,劝宪宗慎刑,宪宗不以为然,批令置诸重辟,一时李代桃僵,竟将晏等十数人,一并杀死,不留一个,那刺客实已遁去。应为张晏等呼冤。
裴度病创,卧养兼旬,宪宗命卫兵值宿裴第,且屡遣中使讯问安否。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,宪宗怒道:“若罢度官,正中奸计,朝廷还有什么纲纪?我用度一人,足破二贼。”遂授度同平章事。度力疾入朝,面奏宪宗道:“淮西如腹心大病,不得不除。况朝廷已经命讨,怎得中止?两河诸镇,视淮西为从违,一或因循,各镇均要离心了。”宪宗道:“诚如卿言,此后军事,委卿调度,朕誓平此贼,方准班师。”度奉命而出,即传旨促诸道进兵。李师道闻元衡虽死,命讨愈急,乃变计进袭东都。他尝在东都置留后院,兵役往来不绝,吏不敢诘,及淮西兵犯东畿,防兵悉屯伊阙,守御益疏。师道潜遣贼众数百,混入东都院中,为焚掠计。留守吕元膺,尚未察悉,幸有一小卒驰入告变,元膺亟追还伊阙屯兵,围攻留后院,贼众突出,向长夏门遁去。东都人士,相率惶骇,经元膺坐镇皇城门,从容指使,不露声色,民赖以安。都城西南,统是高山深林,民不耕种,专以射猎为业,彼此团聚,叫作山棚。元膺特出赏格,购令捕贼,山棚民鬻鹿遇盗,致为所夺,乃急召侪类,并引官军共同追捕,获住数人。盗魁是一个老僧,尝住持中狱寺,名叫圆净,年已八十有余,从前本是史思明部将,史氏败灭,亡命为僧,至是复为师道罗致,阳治佛光寺,结党定谋,拟入城为乱,此次由兵民围捕,刺击多时,方得擒获,尚恐他中途脱走,用锤击胫,竟不能折。圆净睁目叱道:“汝等鼠子,欲断人胫,尚且不能,还敢自称健儿么?”汝虽是健,难逃一死,亦岂遂足称健儿?乃置胫石上,教使击断。至由元膺审验,立命处斩,圆净却自叹道:“误我大事,不能使洛城流血,真是可惜。”百姓与汝何仇?元膺复穷治盗党,共得数千人,连自己部下防御二将,及驿卒八人,亦已受师道伪职,阴作耳目,迭经捕讯,才知刺死武元衡,实师道门下的暗杀党,并不是承宗所为,乃把二部将槛送京师,且拜表请讨师道,外此俱就地正法,无一漏网,东都才得平安。小子有诗叹道:
罪人已得伏奸谋,才悉当时误录囚。
看到郓州函首日,误人自误向谁尤。
欲知宪宗曾否东征,且至下回叙明。
本回叙魏博淮西事一顺一逆,前后相对,就中插入岐阳下嫁,及裴度还物二条,本是随笔带叙,无关大体,而标目偏以此命题,似觉略大计小,不知个人私德,实为公德之造端,唐室之公主多矣,问如岐阳之循妇道者有几人乎?唐朝之宰辅亦多矣,问如裴度之著阴功者有几人乎?是书为通俗教育起见,故于史事之足以风世者,特别表明,垂为榜样,即以本回之大端论之,魏博事是承上回,淮西事是启下回,本为过脉文字,不必定成片段,非真略大计小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