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明史演义
- ▪ 自序
- ▪ 第一回 揭史纲开宗明义 困涸辙避难为僧
- ▪ 第二回 投军伍有幸配佳人 捍孤城仗义拯主帅
- ▪ 第三回 攻城掠地迭遇奇材 献币释嫌全资贤妇
- ▪ 第四回 登雉堞语惊张天祐 探虎穴约会孙德崖
- ▪ 第五回 郭家女入侍濠城 常将军力拔采石
- ▪ 第六回 取集庆朱公开府 陷常州徐帅立功
- ▪ 第七回 朱亮祖战败遭擒 张士德絷归绝粒
- ▪ 第八回 入太湖廖永安陷没 略东浙胡大海荐贤
- ▪ 第九回 刘伯温定计破敌 陈友谅挈眷逃生
- ▪ 第十回 救安丰护归小明王 援南昌大战伪汉主
- ▪ 第十一回 鄱阳湖友谅亡身 应天府吴王即位
- ▪ 第十二回 取武昌移师东下 失平江阖室自焚
- ▪ 第十三回 檄北方徐元帅进兵 下南闽陈平章死节
- ▪ 第十四回 四海归心诞登帝位 三军效命直捣元都
- ▪ 第十五回 袭太原元扩廓中计 略临洮李思齐出降
- ▪ 第十六回 纳降诛叛西徼扬威 逐枭擒雏南京献俘
- ▪ 第十七回 降夏主荡平巴蜀 击元将转战朔方
- ▪ 第十八回 下征书高人抗志 泄逆谋奸相伏诛
- ▪ 第十九回 定云南沐英留镇 征漠北蓝玉报功
- ▪ 第二十回 凤微德杳再丧储君 鸟尽弓藏迭兴党狱
- ▪ 第二十一回 削藩封诸王得罪 戕使臣靖难兴师
- ▪ 第二十二回 耿炳文败绩滹沱河 燕王棣诈入大宁府
- ▪ 第二十三回 折大旗南军失律 脱重围北走还都
- ▪ 第二十四回 往复贻书囚使激怒 仓皇挽粟遇伏失粮
- ▪ 第二十五回 越长江燕王入京 出鬼门建文逊国
- ▪ 第二十六回 拒草诏忠臣遭惨戮 善讽谏长子得承家
- ▪ 第二十七回 梅驸马含冤水府 郑中官出使外洋
- ▪ 第二十八回 下南交杀敌擒渠 出北塞铭功勒石
- ▪ 第二十九回 徙乐安皇子得罪 闹蒲台妖妇揭竿
- ▪ 第三十回 穷兵黩武数次亲征 疲命劳师归途晏驾
- ▪ 第三十一回 二竖监军黎利煽乱 六师讨逆高煦成擒
- ▪ 第三十二回 弃交趾甘隳前功 易中宫倾心内嬖
- ▪ 第三十三回 享太平与民同乐 儆权阉为主斥奸
- ▪ 第三十四回 王骥讨平麓川蛮 英宗败陷土木堡
- ▪ 第三十五回 诛党奸景帝登极 却强敌于谦奏功
- ▪ 第三十六回 议和饯别上皇还都 希旨陈词东宫易位
- ▪ 第三十七回 拒忠谏诏狱滥刑 定密谋夺门复辟
- ▪ 第三十八回 于少保沈冤东市 徐有贞充戍南方
- ▪ 第三十九回 发逆谋曹石覆宗 上徽号李彭抗议
- ▪ 第四十回 万贞儿怙权倾正后 纪淑妃诞子匿深宫
- ▪ 第四十一回 白圭讨平郧阳盗 韩雍攻破藤峡
- ▪ 第四十二回 树威权汪直窃兵柄 善谲谏阿丑悟君心
- ▪ 第四十三回 悼贵妃促疾亡身 审聂女秉公遭谴
- ▪ 第四十四回 受主知三老承顾命 逢君恶八竖逞谗言
- ▪ 第四十五回 刘太监榜斥群贤 张吏部强夺彼美
- ▪ 第四十六回 入槛车叛藩中计 缚菜厂逆阉伏辜
- ▪ 第四十七回 河北盗横行畿辅 山东贼毕命狼山
- ▪ 第四十八回 经略西番镇臣得罪 承恩北阙义儿导淫
- ▪ 第四十九回 幸边塞走马看花 入酒肆游龙戏凤
- ▪ 第五十回 觅佳丽幸逢歌妇 罪直谏杖毙言官
- ▪ 第五十一回 豢群盗宁藩谋叛 谢盛宴抚使被戕
- ▪ 第五十二回 守安庆仗剑戮叛奴 下南昌发兵征首逆
- ▪ 第五十三回 伍文定纵火擒国贼 王守仁押俘至杭州
- ▪ 第五十四回 教场校射技擅穿杨 古沼观渔险遭灭顶
- ▪ 第五十五回 返豹房武宗晏驾 祭兽吻江彬遭囚
- ▪ 第五十六回 议典礼廷臣聚讼 建斋醮方士盈坛
- ▪ 第五十七回 伏朝门触怒世宗 讨田州诱诛岑猛
- ▪ 第五十八回 胡世宁创议弃边陲 邵元节祈嗣邀殊宠
- ▪ 第五十九回 绕法坛迓来仙鹤 毁行宫力救真龙
- ▪ 第六十回 遘宫变妃嫔罹重辟 跪榻前父子乞私情
- ▪ 第六十一回 复河套将相蒙冤 扰都门胡虏纵火
- ▪ 第六十二回 追狡寇庸帅败还 开马市荩臣极谏
- ▪ 第六十三回 罪仇鸾剖棺正法 劾严嵩拚死留名
- ▪ 第六十四回 却外寇奸党冒功 媚干娘义儿邀宠
- ▪ 第六十五回 胡宗宪用谋赚海盗 赵文华弄巧忤权奸
- ▪ 第六十六回 汪寇目中计遭诛 尚美人更衣侍寝
- ▪ 第六十七回 海刚峰刚方绝俗 邹应龙应梦劾奸
- ▪ 第六十八回 权门势倒祸及儿曹 王府银归途逢暴客
- ▪ 第六十九回 破奸谋严世蕃伏法 剿宿寇戚继光冲锋
- ▪ 第七十回 误服丹铅病归冥箓 脱身羁绁怅断鼎湖
- ▪ 第七十一回 王总督招纳降番 冯中官诉逐首辅
- ▪ 第七十二回 莽男子闯入深宫 贤法司力翻成案
- ▪ 第七十三回 夺亲情相臣嫉谏 规主阙母教流芳
- ▪ 第七十四回 王宫人喜中生子 张宰辅身后籍家
- ▪ 第七十五回 侍母膳奉教立储 惑妃言誓神缄约
- ▪ 第七十六回 据镇城哱氏倡乱 用说客叛党骈诛
- ▪ 第七十七回 救藩封猛攻平壤 破和议再战岛山
- ▪ 第七十八回 虎将征蛮破巢诛逆 蠹鱼食字决策建储
- ▪ 第七十九回 获妖书沈一贯生风 遣福王叶向高主议
- ▪ 第八十回 审张差宫中析疑案 任杨镐塞外覆全军
- ▪ 第八十一回 联翠袖相约乞荣封 服红丸即夕倾大命
- ▪ 第八十二回 选侍移宫诏宣旧恶 庸医悬案弹及辅臣
- ▪ 第八十三回 大吃醋两魏争风 真奇冤数妃毕命
- ▪ 第八十四回 王化贞失守广宁堡 朱燮元巧击吕公车
- ▪ 第八十五回 新抚赴援孤城却敌 叛徒归命首逆伏诛
- ▪ 第八十六回 赵中丞荡平妖寇 杨都谏纠劾权阉
- ▪ 第八十七回 魏忠贤喜得点将录 许显纯滥用非法刑
- ▪ 第八十八回 兴党狱缇骑被伤 媚奸珰生祠迭建
- ▪ 第八十九回 排后族魏阉谋逆 承兄位信邸登基
- ▪ 第九十回 惩淫恶阖家骈戮 受招抚渠帅立功
- ▪ 第九十一回 徐光启荐用客卿 袁崇焕入援畿辅
- ▪ 第九十二回 中敌计冤沉碧血 遇岁饥啸聚绿林
- ▪ 第九十三回 战秦晋曹文诏扬威 闹登莱孔有德亡命
- ▪ 第九十四回 陈奇瑜得贿纵寇 秦良玉奉诏勤王
- ▪ 第九十五回 张献忠伪降熊文灿 杨嗣昌陷殁卢象升
- ▪ 第九十六回 失襄阳庸帅自裁 走河南逆闯复炽
- ▪ 第九十七回 决大河漂没汴梁城 通内线恭进田妃舄
- ▪ 第九十八回 扰秦楚闯王僭号 掠东西献贼横行
- ▪ 第九十九回 周总兵宁武捐躯 明怀宗煤山殉国
- ▪ 第一百回 乞外援清军定乱 覆半壁明史收场
却说内官韩本用等,既拿住莽汉,即缚付东华门守卫,由指挥朱雄收禁。越宿,皇太子据实奏闻,当命巡城御史刘廷元,秉公讯鞫。廷元提出要犯,当场审问。那罪犯自供系蓟州人,姓张名差。两语以外,语言颠倒,无从究诘。廷元看他语似疯癫,貌实狡猾,再三诱供,他总是信口乱言,什么吃斋,什么讨封,至问答了数小时,仍无实供,惹得廷元讨厌起来,立即退堂,奏请简员另审。乃再命刑部郎中胡士相、岳骏声等复审,张差似觉清楚,供称:“被李自强、李万仓等,烧我柴草,气愤已极,意欲叩阍声冤,特于四月中来京,从东走入,不识门径,改往西走,遇着男子二人,畀我枣木棍一条,谓执此可作冤状,一时疯迷,闯入宫门,打伤守门官,走入前殿,被擒是实。”仍是模糊惝怳之谈。士相等以未得要领,难下断词,仍照廷元前奏,复旨了事。当时叶向高因言多未用,引疾告归,改用方从哲、吴道南为阁臣,资望尚轻,不敢生议。但与刑部商议,拟依宫殿前射箭放弹投石伤人律,加等立斩。草奏未上,会提牢主事王之寀,散饭狱中,私诘张差。差初不肯承,嗣复云不敢说明。之寀麾去左右,但留二吏细问。差乃自称:“小名张五儿。父名张义,已经病故。近有马三舅、李外父,叫我跟一不知姓名的老公公,依他行事,并约事成当给我田地。”我跟他到京,入一大宅,复来一老公公,请我吃饭,并嘱咐我道:“你先冲一遭,撞着一个,打杀一个,杀人不妨,我等自能救你。饭罢后,遂导领我由厚载门,入慈庆宫,为守门所阻,被我击伤。后因老公公甚多,遂被缚住了。”之寀知老公公三字,系是太监的通称,复问马三舅、李外父名字,及所入大宅的住处。差又答非所问。且云:“小爷福大,就是柏木棍琉璃棍等,也无从下手,何况这枣木棍呢?”之寀问了数次,总无实供,乃出狱录词,因侍郎张达以闻。并云:“差不癫不狂,有心有胆。惧以刑罚不招,示以神明仍不招,啜以饮食,欲语又默。但语中已涉疑似,乞皇上御殿亲审,或勅九卿科道三法司会审,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。”户部郎中陆大受,及御史过庭训,复连疏请亟讯断,均留中不报。无非顾及郑贵妃。
庭训乃移文蓟州,搜集证据,得知州戚延龄复报,具言:“郑贵妃遣宫监至蓟,建造佛寺,宫监置陶造甓,土人多鬻薪得利。差亦卖田贸薪,为牟利计,不意为土人所忌,纵火焚薪。差向宫监诉冤,反为宫监所责,自念产破薪焚,不胜愤懑,激成疯狂,因欲上告御状,这是张差到京缘由。”廷臣览到此文,均说差实疯癫,便可定案。若果照此定案,便省无数枝节。员外郎陆梦龙,入告侍郎张达,谓事关重大,不应模糊了案,乃再令十三司会鞫。差供词如故。梦龙独设词劝诱,给与纸笔,命绘入宫路径,并所遇诸人姓名,一得要领,许他免罪,且准偿还焚薪。张差信为真言,喜出望外,遂写明:“马三舅名三道,李外父名守才,同住蓟州井儿峪。前云不知姓名的老公公,实是修铁瓦殿的庞保,不知街道的住宅,实是朝外大宅的刘成。三舅、外父,常到庞保处送灰,庞、刘两人,在玉皇殿前商量,与我三舅、外父,逼我打上宫中。若能打得小爷,吃也有了,穿也有了,还有姊夫孔道,也这般说。”写毕数语,复随笔纵横,略画出入路径,当即呈上。梦龙瞧毕,递示诸司道:“案情已露,一俟案犯到齐,便可分晓,我说他是未尝疯癫呢。”便佯慰张差数语,令还系狱中,即日行文到蓟州,提解马三道等。一面疏请法司,提庞保、刘成对质。庞、刘均郑贵妃内侍,这次由张差供出,饶你郑贵妃能言舌辩,也洗不净这连带关系。就是妃兄郑国泰,也被捏做一团糟,担着了无数斤两。我为贵妃兄妹捏一把汗。国泰大惧,忙出揭白诬。给事中何士晋,直攻国泰,且侵贵妃,疏词有云:
罪犯张差,挺击青宫,皇上令法司审问,原止欲追究主使姓名,大宅下落,并未直指国泰主谋。此时张差之口供未具,刑曹之勘疏未成,国泰岂不能从容少待?辄尔具揭张皇,人遂不能无疑。若欲释疑计,惟明告贵妃,力求皇上速令保、成下吏考讯,如供有国泰主谋,是大逆罪人,臣等执法讨贼,不但贵妃不能庇,即皇上亦不能庇。设与国泰无干,臣请与国泰约,令国泰自具一疏,告之皇上,嗣后凡皇太子皇长孙一切起居,俱由国泰保护。稍有疏虞,即便坐罪,则人心帖服,永无他言。若今日畏各犯招举,一惟荧惑圣聪,久稽廷讯,或潜散党羽,使之远遁,或阴毙张差,以冀灭口,则国泰之罪不容诛,宁止生疑已耶?臣愿皇上保全国泰,尤愿国泰自为保全,用敢直陈无隐,幸乞鉴察!
先是巫盅一案,词已连及郑贵妃内侍,至是神宗览到此疏,不禁心动,便抢步至贵妃宫中。当由贵妃迎驾,见帝怒容满面,已是忐忑不定,嗣经神宗袖出一疏,掷示贵妃,贵妃不瞧犹可,瞧着数行,急得玉容惨澹,珠泪双垂,忙向驾前跪下,对泣对诉。只有此法。神宗唏嘘道:“廷议汹汹,朕也不便替你解免,你自去求太子便了。”言毕自去。贵妃忙到慈庆宫,去见太子,向他哭诉,表明心迹,甚至屈膝拜倒。太子亦慌忙答礼,自任调护。贵妃方起身还宫。太子即启奏神宗,请速令法司具狱,勿再株连。于是神宗亲率太子皇孙等,至慈宁宫,召阁臣方从哲、吴道南及文武诸臣入内,大众黑压压的跪满一地。神宗乃宣谕道:“朕自圣母升遐,哀痛无已,今春以来,足膝无力,每遇节次朔望忌辰,犹必亲到慈宁宫,至圣母座前行礼,不敢懈怠。近忽有疯子张差,闯入东宫伤人,外廷遂有许多蜚议。尔等谁无父子,乃欲离间朕躬么?”说至此,又复执太子道:“此儿极孝,朕极爱惜。”言未已,忽闻有人发声道:“皇上极慈爱,皇太子极仁孝,无非一意将顺罢了。”神宗听不甚悉,问系何人发言,左右复奏道:“是御史刘光复。”神宗变色道:“什么将顺不将顺?”光复犹大言不止,此人亦似近狂。恼得神宗性起,喝称锦衣卫何在!三呼不应,遂令左右将光复缚住,梃杖交下。神宗又喝道:“不得乱殴,但押令朝房候旨!”左右押光复去讫。方从哲等叩头道:“小臣无知乱言,望霁天威!”神宗怒容稍敛,徐徐谕道:“太子年已鼎盛,假使朕有他意,何不早行变置,今日尚有何疑?且福王已就藩,去此约数千里,若非宣召,他岂能飞至么?况太子已有三男,今俱到此,尔等尽可视明!”随命内侍引三皇孙至石级上,令诸臣审视道:“朕诸孙均已长成,尚有何说?”三皇孙从此处叙出。复顾问太子道:“尔有何语,今日可对诸臣尽言。”太子道:“似此疯癫的张差,正法便了,何必株连。外廷不察,疑我父子,尔等宁忍无君?本宫何敢无父?况我父子何等亲爱,尔等何心,必欲令我为不孝子么?”神宗待太子言毕,复谕群臣道:“太子所说,尔等均已听见否?”群臣齐称领诲,随命大众退班,乃相率叩谢而出。隔了数日,罪案已定,张差磔死,马三才等远流,李自强、李万仓,笞责了案。嗣将庞保、刘成,杖毙内廷。王之寀为科臣徐绍吉等所劾,削职为民。何士晋外调,陆大受夺官,张达夺俸,刘光复拘系狱中,久乃得释。仍是袒护郑贵妃。惟梦龙独免。总计神宗久居深宫,不见百官,已是二十五年,此番总算朝见群臣,借释众疑,这也不必细说。
越年,为万历四十四年,清太祖努尔哈赤,崛兴满洲,建元天命,后来大明国祚,便被那努尔哈赤的子孙,唾手夺去,这真是明朝史上,一大关键呢。为此特笔提明,隐寓涑水紫阳书法。相传努尔哈赤的远祖,便是金邦遗裔。金邦被蒙古灭亡,尚有遗族逃奔东北,伏处长白山下。清室史官,颂扬神圣,说有天女下降,共浴池中,长名恩古伦,次名正古伦,幼名佛库伦。会有神鹊衔一朱果,堕在佛库伦衣上,佛库伦取来就吃,竟致成孕,十月满足,生下一男,取名布库哩雍顺,姓爱新觉罗氏。爱新与金字同音,觉罗犹言姓氏,详见《清史通俗演义》。养了数年,渐渐长成。他用柳条编成一筏,乘筏渡河,流至一村,村中只有三姓,方在搆衅,见有一人漂至,惊为异人,迎他至村,愿奉为主子,相率罢兵。巧有村中老丈,爱他俊伟,配以爱女伯哩,他便安心居住,部勒村民,成一堡寨,号为鄂多哩城。自是子孙相继,传至孟特穆,渐渐西略,移住赫图阿拉地。赫图阿拉即后来奉天省的兴京。孟特穆四世孙,名叫福满,福满有六子,第四子觉昌安,缵承基绪,余五子各筑城堡,环卫赫图阿拉城,统名宁古塔贝勒。觉昌安又生数子,第四子塔克世,即努尔哈赤父亲,努尔哈赤天表非常,勇略盖世。时明总兵李成梁镇守辽东,与图伦城尼堪外兰,合兵攻古埒城。古埒城主阿太章京的妻室,便是觉昌安的女孙,努尔哈赤的从姊。觉昌安恐女孙被陷,偕塔克世率兵往援,协守城池。成梁不能克,尼堪外兰诡往招抚,城中人为所煽惑,开门迎降。阿太章京及觉昌安父子,竟死于乱军中。叙述源流,简而能赅。努尔哈赤年方二十有五,闻祖父被害,大哭一场,誓报大仇,乃检得遗甲十五副,往攻尼堪外兰。尼堪外兰屡战屡败,屡败屡走,及逃入明边,努尔哈赤遂致书明朝边吏,请归还祖父丧,及拿交尼堪外兰。明边吏转达明廷,明神宗方承大统,不欲鏖兵,便许归觉昌安父子棺木,并封努尔哈赤为建州卫都督,加龙虎将军职衔。努尔哈赤北面受封,只因尼堪外兰未曾交到,仍遣差官往索。明边吏也得休便休,索性拿住尼堪外兰,交给与他。他斩了仇人,才与明朝通好,岁输方物,可见努尔哈赤原是明朝臣子。一面招兵买马,拓地图强。
其时辽东海滨,共分四部,一名满洲部,努尔哈赤实兴于此。一名长白山部,一名东海部,一名扈伦部。扈伦部又分为四,首叶赫,次哈达,次辉发,次乌拉。叶赫最强,明廷亦随时羁縻,倚为屏蔽,称作海西卫。叶赫主闻努尔哈赤崛兴满洲,料他具有大志,意欲趁早翦除,遂纠合哈达、辉发、乌拉三部,并及长白山下的珠舍哩、纳殷二部,又去联络蒙古的科尔沁、锡伯、卦勒察三部,共得三万余人,来攻满洲。哪知努尔哈赤厉害得很,一场战争,被他杀得七零八落,大败亏输。各部陆续降顺努尔哈赤,只叶赫靠着明朝,始终不服。明廷屡发兵帮助,且遣使责备努尔哈赤。努尔哈赤心甚不平,就背了明朝,自做满洲皇帝,筑殿立庙,创设八旗制度,屏去万历正朔,独称天命元年。作者虽著有《清史演义》详述无遗,然此处亦不能尽行略过,故挈纲如上。过了二载,努尔哈赤竟决计攻明,书七大恨告天,详见《清史演义》。集兵二万,直趋抚顺。降守将李永芳,击死援将张承荫、颇廷相、蒲世芳等人,辽东大震。
大学士方从哲,保荐了一个人材,称他熟悉边情,可任辽事。看官道是何人?便是前征朝鲜,讳败为胜的杨镐。杨镐姓名上,加了八字头衔,已见保举非人。神宗遂起镐为兵部尚书,赐他尚方宝剑,往任辽东经略。镐到了辽东,满洲兵已克清河堡,守将邹储贤、张旆战死,副将陈大道、高铉逃回。镐请出尚方剑,将两逃将斩首示众,新硎立试,威风可知。随即四处传檄,令远近将士,赶紧援辽,自己恰按兵不动。次年新春,蚩尤旗出现天空,光芒闪闪,长可竟天。都下人士,料有兵祸。偏大学士方从哲,与兵部尚书黄嘉言等,迭发红旗,催镐进兵。镐不得已统兵出塞,幸四处已到了许多兵马,叶赫、朝鲜也各来了二万人。当下派作四路,分头前进。中路分左右两翼,左翼兵委山海关总兵杜松统带,从浑河出抚顺关,右翼兵委辽东总兵李如柏统带,从清河出鸦鹘关,开原总兵马林,与叶赫兵合,从开原出三岔口,称左翼北路军,辽阳总兵刘綎,与朝鲜兵合,从辽阳出宽甸口,称右翼南路军。四路兵共二十多万,镐却虚张声势,号称四十七万,明是外强中干。约于季春初吉,至满洲境内东边二道关会齐,进攻赫图阿拉城。努尔哈赤亦倾国而来,凑足十万雄师,抵敌明军。杨镐徐徐东进,每日间四遣侦骑,探听各路消息,忽有流星马报到,杜总兵至吉林崖,被满洲伏兵夹击,中箭身亡,全军尽覆了。镐大惊道:“有这等事么?”未几,又有败报到来,马总兵至三岔口,被满洲兵乘高奋击,大败而回。佥事潘宗颜阵殁了。镐越加惶惧,连坐立都是不安,暗想两路败亡,余两路亦靠他不住,不如令他回军为是。迟了。遂即发檄止刘、李两军。哪知李如柏最是没用,甫抵虎栏关,闻山上有吹角声,疑是满洲兵杀来,不待檄到,已先逃归。独有大刀刘綎,深入三百里,连破三寨,直趋栋鄂路,被满洲世子代善,改作汉装,混充杜松军士,捣乱綎军。綎不知杜军已覆,遂中他诡计,一时措手不及,竟死敌手。前二路用虚写,后二路用明写,笔法矫变,惟证以《清史演义》,觉得此处尚是略叙。叶赫兵伤亡大半,朝鲜兵多降满洲,马林奔还开原,又由满洲兵杀到,出城战殁,弄得杨镐走投无路,只好没命的跑回山海关。小子有诗叹道:
不才何事令专征,二十万军一旦倾。
从此辽东无静日,庸臣误国罪非轻。
杨镐到此,势不能诡报胜仗,只好实陈败状。毕竟明廷如何下旨,且至下回再详。
张差一案,是否由郑贵妃暗遣,明史上未曾证实,例难臆断。惟郑贵妃之觊图夺嫡,确有此情。内监庞、刘等,遂隐承意旨,欲假张差之一击,以快私意,以徼大功,然则谓非衅自贵妃,不可得也。神宗始终惑于女盅,故疑案叠出,不愿深究,阳博宽大之名,阴济帷房之宠,彼王之寀、何士晋、陆大受辈,得毋太好事乎?然内变尚可曲全,外患不堪大误,杨镐以伪报获谴,乃犹听方从哲之奏请,无端起用,欲以敌锐气方张之满洲太祖,几何而不覆没耶?明清兴亡,关此一举,作者虽已有《清史演义》,格外详叙,而此处亦不肯略过,书法谨严,于此可见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