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南北史演义
- ▪ 第一回 射蛇首兴王呈预兆 睹龙颜慧妇忌英雄
- ▪ 第二回 起义师入京讨逆 迎御驾报绩增封
- ▪ 第三回 伐燕南冒险成功 捍东都督兵御寇
- ▪ 第四回 毁贼船用火破卢循 发军函出奇平谯纵
- ▪ 第五回 捣洛阳秦将败没 破长安姚氏灭亡
- ▪ 第六回 失秦土刘世子逃归 移晋祚宋武帝篡位
- ▪ 第七回 弑故主冤魂索命 丧良将胡骑横行
- ▪ 第八回 废营阳迎立外藩 反江陵惊闻内变
- ▪ 第九回 平谢逆功归檀道济 入夏都击走赫连昌
- ▪ 第十回 逃将军弃师中虏计 亡国后侑酒作人奴
- ▪ 第十一回 破氐帅收还要郡 杀司空自坏长城
- ▪ 第十二回 燕王弘投奔高丽 魏主焘攻克姑臧
- ▪ 第十三回 捕奸党殷景仁定谋 露逆萌范蔚宗伏法
- ▪ 第十四回 陈参军立栅守危城 薛安都用矛刺虏将
- ▪ 第十五回 骋辩词张畅报使 贻溲溺臧质复书
- ▪ 第十六回 永安宫魏主被戕 含章殿宋帝遇弑
- ▪ 第十七回 发寻阳出师问罪 克建康枭恶锄奸
- ▪ 第十八回 犯上兴兵一败涂地 诛叔纳妹只手瞒天
- ▪ 第十九回 发雄师惨屠骨肉 备丧具厚葬妃嫱
- ▪ 第二十回 狎姑姊宣淫鸾掖 辱诸父戏宰猪王
- ▪ 第二十一回 戕暴主湘东正位 讨宿孽江右鏖兵
- ▪ 第二十二回 扫逆藩众叛荡平 激外变四州沦陷
- ▪ 第二十三回 杀弟兄宋帝滥刑 好佛老魏主禅统
- ▪ 第二十四回 江上堕谋亲王授首 殿中醉寝狂竖饮刀
- ▪ 第二十五回 讨权臣石头殉节 失镇地栎林丧身
- ▪ 第二十六回 篡宋祚废主出宫 弑魏帝淫妪专政
- ▪ 第二十七回 膺帝箓父子相继 礼名贤昆季同心
- ▪ 第二十八回 造孽缘孽儿自尽 全愚孝愚主终丧
- ▪ 第二十九回 萧昭业喜承祖统 魏孝文计徙都城
- ▪ 第三十回 上淫下烝丑传宫掖 内应外合刃及殿庭
- ▪ 第三十一回 杀诸王宣城肆毒 篡宗祚海陵沉冤
- ▪ 第三十二回 假仁袭义兵达江淮 易后废储衅传河洛
- ▪ 第三十三回 两国交兵齐师屡挫 十王骈戮萧氏相残
- ▪ 第三十四回 齐嗣主临丧笑秃鹙 魏淫后流涕陈巫盅
- ▪ 第三十五回 泄密谋二江授首 遭主忌六贵洊诛
- ▪ 第三十六回 江夏王通叛亡身 潘贵妃入宫专宠
- ▪ 第三十七回 杀山阳据城传檄 立宝融废主进兵
- ▪ 第三十八回 张欣泰败谋罹重辟 王珍国惧祸弑昏君
- ▪ 第三十九回 谏远色王茂得娇娃 窃大宝萧衍行弑逆
- ▪ 第四十回 萧宝夤乞师伏虏阙 魏邢峦遣将夺梁州
- ▪ 第四十一回 弟子舆尸溃师洛口 将帅协力战胜锺离
- ▪ 第四十二回 诬通叛魏宗屈死 图规复梁将无功
- ▪ 第四十三回 充华产子嗣统承基 母后临朝穷奢极欲
- ▪ 第四十四回 筑淮堰梁皇失计 害清河胡后被幽
- ▪ 第四十五回 宣光殿省母启争端 沃野镇弄兵开祸乱
- ▪ 第四十六回 诛元爰再逞牝威 拒葛荣轻罹贼网
- ▪ 第四十七回 萧宝夤称尊叛命 尔朱荣抗表兴师
- ▪ 第四十八回 丧君有君强臣谢罪 因敌攻敌叛王入都
- ▪ 第四十九回 设伏甲定谋除恶 纵轻骑入阙行凶
- ▪ 第五十回 废故主迎立广陵王 煽众兵声讨尔朱氏
- ▪ 第五十一回 战韩陵破灭子弟军 入洛宫淫烝大小后
- ▪ 第五十二回 梁太子因忧去世 贺拔岳被赚丧身
- ▪ 第五十三回 违君命晋阳兴甲 谒行在关右迎銮
- ▪ 第五十四回 饮宫中魏主遭鸩毒 陷泽畔窦泰死战场
- ▪ 第五十五回 用少击众沙苑交兵 废旧迎新柔然纳女
- ▪ 第五十六回 战邙山宇文泰败溃 幸佛寺梁主衍舍身
- ▪ 第五十七回 责贺琛梁廷草敕 防侯景高氏留言
- ▪ 第五十八回 悍高澄殴禁东魏主 智慕容计擒萧渊明
- ▪ 第五十九回 纵叛贼朱异误国 却强寇羊侃守城
- ▪ 第六十回 援建康韦粲捐躯 陷台城梁武用计
- ▪ 第六十一回 困梁宫君王饿死 攻湘州叔侄寻仇
- ▪ 第六十二回 取公主侯景胁君 篡帝祚高洋窃国
- ▪ 第六十三回 陈霸先举兵讨逆 王僧辩却贼奏功
- ▪ 第六十四回 弑梁主大憝行凶 脔侯贼庶支承统
- ▪ 第六十五回 杀季弟特遣猛将军 鸩故主兼及亲生女
- ▪ 第六十六回 陷江陵并戕梁元帝 诛僧辩再立晋安王
- ▪ 第六十七回 擒敌将梁军大捷 逞淫威齐主横行
- ▪ 第六十八回 宇文护挟权肆逆 陈霸先盗国称尊
- ▪ 第六十九回 讨王琳屡次交兵 谏高洋连番受责
- ▪ 第七十回 戮勋戚皇叔篡位 溺懿亲悍将逞谋
- ▪ 第七十一回 遇强暴故后被污 违忠谏逆臣致败
- ▪ 第七十二回 遭主嫌侯安都受戮 却敌军段孝先建功
- ▪ 第七十三回 背德兴兵周师再败 揽权夺位陈主被迁
- ▪ 第七十四回 暱奸人淫后杀贤王 信刁媪昏君戮胞弟
- ▪ 第七十五回 斛律光遭谗受害 宇文护稔恶伏诛
- ▪ 第七十六回 选将才独任吴明彻 含妒意特进冯小怜
- ▪ 第七十七回 韦孝宽献议用兵 齐高纬挈妃避敌
- ▪ 第七十八回 陷晋州转败为胜 擒齐主取乱侮亡
- ▪ 第七十九回 老将失谋还师被虏 昏君嗣位惨戮沈冤
- ▪ 第八十回 宇文妇醉酒失身 尉迟公登城誓众
- ▪ 第八十一回 失邺城皇亲自刎 篡周室勋戚代兴
- ▪ 第八十二回 挥刀遇救逆弟败谋 酣宴联吟艳妃专宠
- ▪ 第八十三回 长孙晟献谋制突厥 沙钵略稽首服隋朝
- ▪ 第八十四回 设行省遣子督师 避敌兵携妃投井
- ▪ 第八十五回 据湘州陈宗殉国 抚岭表冼氏平蛮
- ▪ 第八十六回 反罪为功筑宫邀赏 寓剿于抚徙虏实边
- ▪ 第八十七回 恨妒后御驾入山乡 谋夺嫡计臣赂朝贵
- ▪ 第八十八回 太子勇遭谗被废 庶人秀幽锢蒙冤
- ▪ 第八十九回 侍病父密谋行逆 烝庶母强结同心
- ▪ 第九十回 攻并州分遣兵戎 幸洛阳大兴土木
- ▪ 第九十一回 促蛾眉宣华归地府 驾龙舟炀帝赴江都
- ▪ 第九十二回 巡塞北厚抚启民汗 幸河西穷讨吐谷浑
- ▪ 第九十三回 端门街陈戏示番夷 观澜亭献诗逢鬼魅
- ▪ 第九十四回 征高丽劳兵动众 溃萨水折将丧师
- ▪ 第九十五回 杨玄感兵败死穷途 斛斯政拘回遭惨戮
- ▪ 第九十六回 犯乘舆围攻紫寨 造迷楼望断红颜
- ▪ 第九十七回 御苑赏花巧演古剧 隋堤种柳快意南游
- ▪ 第九十八回 麻叔谋罪发受金刀 李玄邃谋成建帅府
- ▪ 第九十九回 迫起兵李氏入关中 嘱献书矮奴死阙下
- ▪ 第一百回 弑昏君隋家数尽 鸩少主杨氏凶终
时周几已攻破弘农,逐去守吏曹达。几入弘农,一病身亡,由奚斤代统各军,进攻蒲阪。守将乙斗,即遁往长安。长安留守赫连助兴,为夏主弟,见乙斗来奔,也弃城奔往安定,大好关中,被奚斤唾手取去。易得易失,也有定数。
北凉王沮渠蒙逊,氐王杨盛子玄,闻魏兵连捷,并皆惶恐,各遣使至魏,纳贡称藩。北凉及氐详见后文。魏主焘当然喜慰,更命军士伐木阴山,大造攻具,再谋伐夏。可巧夏主遣弟平原公定,率众二万,进攻长安,与魏帅奚斤,相持数月,未见胜负。魏主焘仍用前策,拟乘虚往袭统万,简兵练士,部分诸将,命司徒长孙翰及常山王拓跋素等,陆续出发。自督骑兵继进,至拔邻山,舍去辎重,径率轻骑三万人,倍道先行。群臣俱劝阻道:“统万城非旦夕可下,奈何轻进?”魏主笑道:“兵法以攻城为最下,不得已出此一策;若与步兵攻具,同时俱进,彼必坚壁以待。我攻城不下,食尽兵疲,进退无路,如何了得!不如用轻骑直薄彼都,再用羸形诱敌,彼或出战,定可成擒。试想我军离家,已二千余里,又有大河相隔,全靠着一鼓锐气,来求一战,置诸死地而后生,便在此一举了!”番主却亦能军。遂扬鞭急进,分兵埋伏深谷,但用数千人至城下。
夏主昌飞召平原公定,叫他还援。定命使人返报,请夏主坚守,俟擒住奚斤,便即还救。夏主依议施行。适夏将狄子玉,缒城出降,报明定计。魏主焘即命退军,军士稍稍迟慢,立加鞭扑,又纵使奔夏,令报魏军虚实。夏主闻魏兵无继,且乏辎重,便督众出击。要中计了。
魏主焘且战且走,夏兵分作两翼,鼓噪追来,约行五六里,突遇风雨骤至,扬沙走石,天地晦冥,魏宦官赵倪颇晓方术,亟白魏主道:“今风雨从贼上来,彼顺风,我逆风,天不助人,愿陛下速避贼锋!”道言未毕,崔浩在旁呵叱道:“你说什么?我军千里远来,赖此决胜,贼贪进不止,后军已绝,我正好发伏掩击,天道无常,全凭人事作主呢!”
魏主连声称善,再诱夏兵至深谷间,一声鼓号,伏兵齐起。魏主焘分为两队,抵挡夏兵,复一马当先,突入夏兵阵内。夏尚书斛黎文,持槊刺来,魏主焘揽辔一跃,马失前蹄,身随马仆。危乎险哉。斛黎文见魏主坠马,即下马来捉魏主,亏得魏将拓跋齐,上前急救,大呼勿伤我主!一面说,一面拦住斛黎文,拚死力斗。斛黎文未及上马,那魏主已腾身跃起,拔刀刺毙斛黎文。复乘马驰突,杀死夏兵十余人,身中数箭,仍然奋击不止。魏兵俱一齐杀上,夏兵大败。
夏主昌欲逃回城中,偏被魏主绕出马前,截住去路,没奈何拨马斜奔,逃往上封去了。魏司徒长孙翰,率八千骑追夏主昌,直至高平,不及乃还。魏主焘乘胜攻城,城中无主,立即溃散,当由魏兵拥入,擒住文武官吏,及后妃公主宫女,不下万人。只夏主母由夏将拥出,西奔得脱。此外马约三十余万匹,牛羊约数千万头,均为魏兵所得,还有府库珍宝,车旗器物,不可胜计。小子有诗叹道:
雄踞西方建夏都,一传即被索头驱;
可怜巢覆无完卵,男作俘囚女作奴!
魏主焘既得统万城,亲自巡阅,禁不住叹息起来。究竟为着何事,且看下回便知。
谢晦举兵,上表自讼,看似振振有词,曾亦思废立何事,弑逆何罪,躬冒大不韪之名,尚得虚词解免乎?夫贤如霍光,犹难免芒刺之忧,卒至身后族灭。谢晦何人,乃思免责。叛军一举,便即四溃,晦叛君,晦众即叛晦,势有必至,无足怪也。赫连勃勃乘乱崛起,借凶威以据西陲,祸不及身,必及其子。赫连昌之为魏所制,虽曰不乃父若,要亦勃勃之贻祸难逃耳。故保身在义,保国在仁,仁义两失,未有不身死国亡者也。观此回而益信云。
却说谢晦闻子弟被诛,禁不住一阵心酸,顿时晕倒座上。左右急忙施救,灌入姜汤,方才苏醒。又恸哭多时,先令江陵将士,为徐羡之、傅亮举哀,继发子弟凶讣,即日治丧。嗣又接到朝廷诏敕,由晦阅毕,撕掷地上,即出射堂阅兵,调集精兵三万人,克期东下。看官!你道诏书中如何说法?由小子录述如下。
盖闻臣生于三,事之如一,爱敬同极,岂惟名教?况乃施侔造物,义在加隆者乎?徐羡之、傅亮、谢晦,皆因缘之才,荷恩在昔,超居要重,卵翼而长,未足以譬。永初之季,天祸横流,大明倾曜,四海遏密,实受顾托,任同负图,而不能竭其股肱,尽其心力,送往无复言之节,事居阙忠贞之效,将顺靡记,匡救蔑闻,怀宠取容,顺成失德。虽末因惧祸以建大策,而逞其悖心,不畏不义,播迁之始,谋肆鸩毒,至止未几,显行怨杀,穷凶极虐,荼毒备加,颠沛皂隶之手,告尽逆旅之馆,都鄙哀愕,行路饮涕。故庐陵王英秀明远,风徽夙播,鲁卫之寄,朝野属情。羡之等暴蔑求专,忌贤畏逼,造构贝锦,成此无端。罔主蒙上,横加流屏,矫诬朝旨,致兹祸害,寄以国命而剪为仇雠,旬月之间,再肆鸩毒,痛感三灵,怨结人鬼。自书契以来,弃常安忍,反易天明,未有如斯之甚者也。昔子家从弑,郑人致讨,宋肥无辜,荡泽为戮;况逆乱倍于往衅,情痛深于国家!此而可容,孰不可忍?即宜诛殛,告谢存亡。而当时大事甫定,异同纷结,匡国之勋未著,莫大之罪未彰,是以远酌民心,近听舆讼,虽或讨乱,虑或难图,故忍戚含哀,怀耻累载。每念人生实难,情事未展,何尝不顾影恸心,伏枕泣血。今逆臣之衅,彰暴遐迩,君子悲情,义徒思奋,家仇国耻,可得而雪,便命司寇肃明典刑。晦据有上流,或不即罪,朕当亲率六师,为其遏防,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,征北将军檀道济,络绎继路,并命征虏将军刘粹,断其走伏。罪止元凶,余无所问,敕示远迩,咸使闻知!
原来宋主义隆未发此诏时,已召徐羡之、傅亮入宫,密令卫士待着,拿付有司。偏为谢所闻,急报傅亮令勿应召,亮俟内使至门,托言嫂病正笃,少待即来。一面通知徐羡之,自乘轻车出郭门,奔避兄傅迪墓旁。羡之已奉命赴朝,行至西明门外,始接傅亮急报,乃折还私第,改乘内人问讯车,微行出都。奔至新林,见后面有追骑到来,慌忙趋匿陶灶内,自经而死。亮亦被屯骑校尉郭泓追获,送入都门。宋主遣中使持示诏书,且传谕道:“卿躬与弑逆,罪在不赦,但念汝至江陵时,诚意可嘉,当使汝诸子无恙。”亮读诏毕,且悲且恨道:“亮受先帝宠眷,得蒙顾托,黜昏立明,无非为社稷计,今欲加亮罪,何患无辞。”未几复有诏使出来,命诛傅亮。赦亮妻子,流徙建安。又收捕羡之子乔之、乞奴,及谢晦子世休,一并诛死。逮晦弟谢下狱,当时晦闻子弟被诛,尚有讹词,其实在狱中,尚未受诛。补叙徐、傅二人死状,是倒戟而出之法。晦既整兵待发,复奉表自讼道:
臣晦言:臣昔蒙武皇帝殊常之眷,外闻政事,内谋帷幄,经纶夷险,毗赞王业,预佐命之勋,膺河山之赏。及先帝不豫,导扬末命,臣与故司徒臣羡之,左光禄大夫臣亮,征北将军臣道济等,并升御床,跪受遗诏,载贻话言,托以后事。臣虽凡浅,感恩自励,送往事居,诚贯幽显,逮营阳失德,自绝宗庙,朝野岌岌,忧及祸难,忠谋协契,殉国忘己,援登圣朝,惟新皇祚。陛下驰传乘流,曾不加疑,临朝殷勤,增崇封爵,此则臣等赤心,已亮于天鉴,远近万邦,咸达于圣旨。若臣等志欲专权,不顾国典,便当协翼幼主,孤负天日,岂复虚馆七旬,仰望鸾旗者哉!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,屡被猜嫌,积怨犯上,自贻非命。天祚明德,属当昌运,不有所废,将何以兴!成人之美,春秋之高义,立帝清馆,臣节之所司。耿弇不以贼遗君父,臣亦何负于宋室耶!况衅积阋墙,祸成威逼,天下耳目,岂伊可诬!臣忝居藩任,乃诚匪懈,为政小大,必先启闻,纠剔群蛮,清夷境内,分留弟侄,并待殿省。陛下聿遵先志,申以婚姻,童稚之目,猥荷齿召。荐女遣子,阖门相送,事君之道,义尽于斯。臣羡之总录百揆,翼亮三世,年耆乞退,屡抗表疏,优旨绸缪,未垂顺许。臣亮管司喉舌,恪虔夙夜,恭谨一心,守死善道,此皆皇宋之宗臣,社稷之镇卫。而谗人倾覆,妄生国衅,天威震怒,加以极刑,并及臣门,同被孥戮。元臣翼命之佐,剿于好邪之手,忠良匪躬之辅,不免夷灭之诛。陛下春秋方富,始览万机,民之情伪,未能鉴悉。王弘兄弟,轻躁昧进,王华猜忌忍害,盗弄威权,先除执政以逞其欲,天下之人,知与不知,孰不为之痛心愤怨者哉!昔白公称乱,诸梁婴胄,恶人在朝,赵鞅入伐,臣义均休戚,任居分陕,岂可颠而不扶,以负先帝遗旨?爰率将士,缮治舟甲,须其自送,投袂扑讨。若天祚大宋,卜世灵长,义师克振,中流轻荡,便当浮舟东下,戮此三竖,申理冤耻,谢罪阙廷,虽伏鑕赴镬,无恨于心。伏愿陛下远寻永初托付之旨,近存元嘉奉戴之诚,则微臣丹款,犹有可察。临表哽慨,不尽欲言!
这篇表文到了宋廷,宋主义隆当然愤怒,当即下诏戒严,命讨谢晦。檀道济已早入都,由宋主面加慰问,且与商讨逆事宜。道济自请效力,且申奏道:“臣昔与晦同从北征,入关十策,晦居八九,才略明练,近今少匹。但未尝孤军决胜,戎事殆非所长,臣服晦智,晦知臣勇。今奉命往讨,以顺诛逆,定可为陛下擒晦呢!”道济自愿效力,不出宋主所料。宋主大喜,即召入江州刺史王弘,授侍中司徒,录尚书事,兼扬州刺史。命彭城王义康,都督荆、襄等八州诸军事,兼荆州长史,留都居守。自率六军亲征,命到彦之为前锋,檀道济为统帅,陆续出都,泝流西进。先是袁皇后产下一男,形貌凶恶,后令人驰白宋主道:“此儿状貌异常,将来必破国亡家,决不可育,愿杀儿以绝后患!”袁后颇有相术。宋主闻报,不胜惊异,忙至后寝殿中,拨幔示禁,乃止住不杀,取名为劭。祸在此矣。
此时宋主服尚未阕,讳言生子,因戒宫中暂从隐秘,不许轻传。至是已经释服,更因亲征在即,乐得将弄璋喜事,宣布出来。不过说是皇子初生,皇后分娩,尚未满月,特令皇姊会稽公主入内,总摄六宫诸事。这位会稽长公主,系是宋武帝正后臧氏所出,下嫁振威将军徐逵之。逵之战殁江夏,事见第五回。长公主嫠居守节,随时出入宫中,所以宋主命她暂掌宫事。宫廷已得人主持,乃启跸出都,放胆西行。
谢晦也命弟遁领兵万人,与兄子世猷,司马周超,参军何承天等,留戍江陵,自引兵三万人,令庾登之总参军事,由江津直达破冢,舳舻相接,旌旗蔽空。晦临流长叹道:“恨不用此作勤王兵!”谁叫你造反。遂传檄京邑,以入诛三竖为名,顺流至江口,进据巴陵,前哨探得宋军将至,乃按兵待战,会霖雨经旬,庾登之不发一令,但在舟中闲坐。参军刘和之白晦道:“天降霪雨,彼此皆同,奈何不进军速战?”晦乃促登之进兵,登之道:“水战莫若火攻,现在天气未晴,只好准备火具,俟晴乃发。”晦亦以为然,仍逗留不前。登之不愿从反,已见前言,晦乃令参决军事,且信其迂说,智者果如是耶?但使小将陈祐,督刈茅草,用大囊贮着,悬挂帆樯,待风干日燥,充作火具。
延宕至十有五日,天已晴霁,始遣中兵参军孔延秀进攻彭城洲。洲滨已立宋军营栅,由到彦之偏将萧欣,领兵守着。欣怯懦无能,没奈何出来对敌,自己躲在阵后,拥楯为卫。及延秀驱兵杀入,前队少却,他即弃军退走,乘船自遁,余众皆溃。延秀乘胜纵火,毁去营栅,据住彭城洲。彦之闻败,不免心惊。也是个无用人物。诸将请还屯夏口,以待后军。彦之恐还军被谴,留保隐圻,使人促道济会师。道济率众趋至,军始复振。
谢晦闻延秀得胜,复上表要求,语多骄肆,内有枭四凶于庙廷,悬三监于绛阙,申二台之匪辜,明两藩之无罪,臣当勒众旋旗,还保所任等语。看官听着!这表文中所说两藩,一说自己,一说檀道济,他以为道济同谋,必难独免,所以替道济代为解免。哪知辅主西征的大元帅,正是南兖州刺史檀道济。
表文方发,军报已来,说是道济与到彦之合师,渡江前来,惊得谢晦仓皇失措,不知所为。方焦急间,孔延秀亦已败回,报称彭城洲又被夺去。没奈何整军出望,远远见有战舰前来,不过一二十艘,还道是来兵不多,可以无恐。当命各舰列阵以待,呐喊扬威。那来舰泊住江心,并不前来交战,晦亦勒兵不进。
到了日暮,东风大起,来舰四集,前后绵亘,几不知有多少兵船,且处处悬着檀字旗号。蓦闻鼓声大震,来舰如飞而至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慌忙下令对仗,偏部众不战先溃,顷刻四散。晦亦只好还投巴陵。继思巴陵狭小,必不能守,索性夜乘小舟,逃还江陵去了。
前豫州刺史刘粹,调任雍州,奉旨往捣江陵,驰至沙桥,被周超驱兵杀败,退至数十里外。超收军回城,见晦狼狈奔还,才知全军溃败,不由的忧惧交并。晦愧谢周超,嘱令并力坚守,超佯为允诺,竟夜出潜奔,往投到彦之军。
晦失去周超,越加惶急,又闻守兵亦溃,无一可恃,忙与弟遁及兄子世基、世猷,共得七骑,出城北走。遁体肥壮,不能骑马,晦沿途守候,行不得速,才至安陆,为守吏光顺之所执。七个人无一走脱,尽被拘入囚车,解送行在。庾登之、何承天、孔延秀等,悉数迎降。
宋主奏凯班师,入都后敕诛谢晦、谢遁、谢世基、谢世猷,并将谢亦提出狱中,斩首市曹。晦有文才,兄子世基,尤工吟咏,临刑时世基尚吟连句诗道:“伟哉横海鳞,壮矣垂天翼!一旦失风水,翻为蝼蚁食!”晦亦不觉技痒,随口续下道:“功遂侔昔人,保退无智力,既涉太行险,斯路信难陟。”
叔侄吟罢,伸头就戮。迂腐可笑。
忽有一少妇披发跣足,号啕而来,见了谢晦,即抱住晦头,且舐且哭。刑官因刑期已至,劝令让避,该妇乃与晦永诀道:“大丈夫当横尸战场,奈何淩籍都市?”晦凄然道:“事已至此,不必多说了。”言未已,一声炮响,头随刀落。少妇尚晕仆地上,经从人救她醒来,舁入舆中,疾行去讫。看官道少妇何人?原来是晦女彭城王妃。此妇颇有烈气。
晦既被诛,同党周超、孔延秀等,虽已投降,终究是抗拒王师,罪无可贷,亦令受诛,惟庾登之、何承天等,总算免他一死。宋主加封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,开府仪同三司,兼江州刺史,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。此外将士,各赏赍有差。又召还永嘉太守谢灵运,令为秘书监,始兴太守颜延之,令为中书侍郎。既而命左卫将军殷景仁,右卫将军刘湛,与王华、王昙首并为侍中,擢镇西谘议参军谢弘微为黄门侍郎,都人号为元嘉五臣,冠冕一时。
这且慢表。且说魏主焘嗣位以后,休息经年,国内无事,忽报柔然入寇,攻陷云中。那时魏主焘不好坐视,当然督兵赴援。这柔然国系匈奴别种,先世有木骨闾,曾为魏主远祖代王猗卢骑卒,因坐罪当斩,遁居沙漠,生子车鹿会,很有勇力,招集番人,成一部落,号为柔然,即以木骨闾为氏,转音叫作郁久闾。六传至社仑,骁悍有智,与魏太祖拓跋珪同时。两雄相遇,免不得互启战争,拓跋珪卒破社仑。社仑奔至漠北,并有高车。兼灭匈奴余种。气焰益盛,自号豆代可汗。可汗二字,就是中国人所称的皇帝,豆代二字,乃是驾驭开张的意思,尝南向侵魏,欲报前败。社仑死后,兄弟继立,篡杀相寻,从弟大檀,先统西方别部,入靖国乱,自号纥升盖可汗,寓有制胜的意义,承兄遗志,复来攻魏。且闻魏主新立,意存轻视,竟率众六万骑,大举入云中。
魏主焘兼程驰救,三日二夜,趋至盛乐,盛乐是北魏旧都,已被大檀夺去,大檀复纵骑来战。兵多势盛,围绕魏主至五十余重,魏兵大惧,独魏主焘神色自若,亲挽强弓,射倒柔然大将于陟斤。柔然兵不战自乱,再经魏主麾兵力击,得将大檀击退。魏主焘收复盛乐,还至平城,再遣将士五道并进,追逐大檀出漠北,杀获甚多,方才班师。叙述柔然源流,笔不苟略。魏主焘因他无知,状类虫豸,改号柔然为蠕蠕。越年,夏主勃勃病殁,长子璝先死,次子昌嗣立。魏尝称勃勃为屈丐,意在卑辱勃勃,但勃勃凶狡善兵,颇亦为魏所惧。至是闻勃勃已死,因欲乘机伐夏,群臣请先伐蠕蠕,然后西略,独太常博士崔浩请先伐夏。魏相长孙嵩道:“我若伐夏,大檀必乘虚入寇,岂不可虑?”浩驳道:“赫连残虐,人神共弃,且土地不过千里,我军一到,彼必瓦解。蠕蠕新败,一时未敢入寇,待他来袭,我已好奏凯归来了!”魏主焘与浩意合,决计西征,乃遣司空奚斤率四万五千人袭蒲阪,将军周几袭陕城,用河东大守薛谨为向导,向西进发。魏主焘自为后应,行次君子津,适遇天气暴寒,河冰四合,遂率轻骑二万渡河,掩袭夏都统万城。夏主昌方宴集群臣,蓦闻魏兵掩至,惊扰的了不得,慌忙撇去筵席,号召兵将,由夏主亲自督领,出城拒战。看官!你想这仓猝召集的部众,怎能敌得过百战雄师?一经交锋,便即败溃。夏主昌匆匆走还,城末及闭,已被魏将豆代田,麾轻骑追入,直逼西宫,纵火焚西门。宫门骤闭,代田恐被截住,逾垣趋出,仍还大营。魏主焘尚在城外,见代田回来,面授勇武将军,再分兵四掠,俘获万计,得牛马十余万头。会夏主昌复登陴拒守,兵备颇严。魏主焘乃语诸将道:“统万城坚,尚未可取,且俟来年再举,与卿等共取此城便了。”遂掠夏民万余人而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