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苏洵集
- ▪ 嘉祐集卷一·几策一首
- ▪ 嘉祐集卷二·权书上
- ▪ ▪ 权书引
- ▪ ▪ 心术
- ▪ ▪ 法制
- ▪ ▪ 强弱
- ▪ ▪ 攻守
- ▪ ▪ 用间
- ▪ 嘉祐集卷三·权书下
- ▪ ▪ 孙武
- ▪ ▪ 子贡
- ▪ ▪ 六国
- ▪ ▪ 项籍
- ▪ ▪ 高祖
- ▪ 嘉祐集卷四·衡论上
- ▪ ▪ 衡论引
- ▪ ▪ 远虑
- ▪ ▪ 御将
- ▪ ▪ 任相
- ▪ ▪ 重远
- ▪ 嘉祐集卷五·衡论下
- ▪ ▪ 用法
- ▪ ▪ 养才
- ▪ ▪ 议法
- ▪ ▪ 兵制
- ▪ ▪ 田制
- ▪ 嘉祐集卷六·六经论
- ▪ ▪ 易论
- ▪ ▪ 礼论
- ▪ ▪ 乐论
- ▪ ▪ 诗论
- ▪ ▪ 书论
- ▪ ▪ 春秋论
- ▪ 嘉祐集卷七·洪范论
- ▪ ▪ 洪范论叙
- ▪ ▪ 洪范论上
- ▪ ▪ 洪范论中〈并图〉
- ▪ ▪ 洪范论下
- ▪ ▪ 洪范论后序
- ▪ 嘉祐集卷八·太玄论
- ▪ ▪ 揲法
- ▪ ▪ 求表之赞
- ▪ ▪ 历法
- ▪ ▪ 占法
- ▪ ▪ 推玄算
- ▪ ▪ 太玄总例引
- ▪ ▪ 四位
- ▪ ▪ 九赞
- ▪ ▪ 八十一首
- ▪ ▪ 太玄论上
- ▪ ▪ 太玄论中
- ▪ ▪ 太玄论下
- ▪ 嘉祐集卷九·史论
- ▪ ▪ 史论序
- ▪ ▪ 史论上
- ▪ ▪ 史论中
- ▪ ▪ 史论下
- ▪ ▪ 谏论上
- ▪ ▪ 谏论下
- ▪ ▪ 制敌
- ▪ ▪ 喾妃论
- ▪ ▪ 管仲论
- ▪ ▪ 明论
- ▪ ▪ 辨奸论
- ▪ ▪ 三子知圣人污论
- ▪ ▪ 利者义之和论
- ▪ 嘉祐集卷十·书一首
- ▪ ▪ 上皇帝十事书
- ▪ 嘉祐集卷十一·书五首
- ▪ ▪ 上韩枢密书
- ▪ ▪ 上富丞相书
- ▪ ▪ 上文丞相书
- ▪ ▪ 上田枢密书
- ▪ ▪ 上余青州书
- ▪ 嘉祐集卷十二·书九首
- ▪ ▪ 上欧阳内翰第四书
- ▪ ▪ 上欧阳内翰第一书
- ▪ ▪ 上欧阳内翰第二书
- ▪ ▪ 上韩舍人书
- ▪ ▪ 上张侍郎第一书
- ▪ ▪ 上张侍郎第二书
- ▪ ▪ 上欧阳内翰第五书
- ▪ ▪ 上王长安书
- ▪ ▪ 上欧阳内翰第三书
- ▪ 嘉祐集卷十三·书八首
- ▪ ▪ 上韩丞相书
- ▪ ▪ 上韩昭文论山陵书
- ▪ ▪ 与梅圣俞书
- ▪ ▪ 答雷太简书
- ▪ ▪ 与杨节推书
- ▪ ▪ 谢赵司谏书
- ▪ ▪ 与孙叔静
- ▪ ▪ 与吴殿院书
- ▪ 嘉祐集卷十四·谱
- ▪ ▪ 谱例
- ▪ ▪ 苏氏族谱
- ▪ ▪ 族谱后录上篇
- ▪ ▪ 族谱后录下篇
- ▪ ▪ 大宗谱法
- ▪ ▪ 苏氏族谱亭记
- ▪ 嘉祐集卷十五·杂文二十一首
- ▪ ▪ 张益州画像记
- ▪ ▪ 彭州圆觉禅院记
- ▪ ▪ 极乐院造六菩萨记
- ▪ ▪ 木假山记
- ▪ ▪ 老翁井铭
- ▪ ▪ 王荆州画像赞
- ▪ ▪ 吴道子画五星赞
- ▪ ▪ 仲兄字文甫说
- ▪ ▪ 名二子说
- ▪ ▪ 题张仙画像
- ▪ ▪ 送吴侯职方赴阙序
- ▪ ▪ 送石昌言使北引
- ▪ ▪ 丹棱杨君墓志铭
- ▪ ▪ 祭史彦辅文
- ▪ ▪ 祭任氏姊文
- ▪ ▪ 祭亡妻程氏文
- ▪ ▪ 祭侄位文
- ▪ ▪ 祭史亲家祖母文
- ▪ ▪ 议修礼书状
- ▪ ▪ 贺欧阳枢密启
- ▪ ▪ 谢相府启
- ▪ 嘉祐集卷十六·杂诗二十七首
- ▪ ▪ 云兴于山
- ▪ ▪ 有骥在野
- ▪ ▪ 有触者犊
- ▪ ▪ 朝日载升
- ▪ ▪ 我客至止
- ▪ ▪ 颜书四十韵
- ▪ ▪ 欧阳永叔白兔
- ▪ ▪ 答二任五言二十韵
- ▪ ▪ 忆山送人五言七十八韵
- ▪ ▪ 上田待制
- ▪ ▪ 途次长安上都漕傅谏议
- ▪ ▪ 答陈公美四首
- ▪ ▪ 送李才元学士知邛州
- ▪ ▪ 送陆权叔提举茶税
- ▪ ▪ 送王吏部知徐州
- ▪ ▪ 藤樽
- ▪ ▪ 送任师中任清江
- ▪ ▪ 送吴待制中复知潭州二首
- ▪ ▪ 従叔母杨氏挽词
- ▪ ▪ 次韵和缙叔游仲容西园二首
- ▪ ▪ 香
- ▪ 附录·卷上
- ▪ ▪ 老苏先生墓志铭(欧阳修)
- ▪ ▪ 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
- ▪ ▪ 老苏本传
- ▪ ▪ 老苏先生哀词〈并引〉
- ▪ ▪ 老苏先生哀词
- ▪ ▪ 老苏先生祭文
- ▪ ▪ 老苏先生祭文
- ▪ 附录·卷下
- ▪ ▪ 曾公亮
- ▪ ▪ 欧阳修
- ▪ ▪ 老苏先生会葬致语并口号(阙名)
- ▪ ▪ 老苏先生挽词一十五首
- ▪ ▪ 韩琦
- ▪ ▪ 其二
- ▪ ▪ 赵概
- ▪ ▪ 王拱辰
- ▪ ▪ 王珪
- ▪ ▪ 张焘
- ▪ ▪ 郑獬
- ▪ ▪ 苏颂
- ▪ ▪ 其二
- ▪ ▪ 张商英
- ▪ ▪ 其二
- ▪ ▪ 荐表
- ▪ ▪ 墓表
- ▪ ▪ 东坡谢张太保撰先人墓表书
- ▪ 补遗 文九篇
- ▪ ▪ 审敌
- ▪ ▪ 广士
- ▪ ▪ 与雷太简纳拜书
- ▪ ▪ 雷太简墓铭
- ▪ ▪ 上张益州书
- ▪ ▪ 孔子论
- ▪ ▪ 上六家谥法议
- ▪ ▪ 谥法总论
- ▪ ▪ 论诸家谥法
- ▪ 补遗 诗二十四首
- ▪ ▪ 游嘉州龙岩
- ▪ ▪ 初发嘉州
- ▪ ▪ 襄阳怀古
- ▪ ▪ 寄杨纬
- ▪ ▪ 和杨节推见赠
- ▪ ▪ 答张子立见寄
- ▪ ▪ 送蜀僧去尘
- ▪ ▪ 九日和韩公
- ▪ ▪ 题仙都观
- ▪ ▪ 游陵云寺
- ▪ ▪ 过木枥观〈并引〉
- ▪ ▪ 神女庙
- ▪ ▪ 题白帝庙
- ▪ ▪ 万山
- ▪ ▪ 荆门惠泉
- ▪ ▪ 昆阳城
- ▪ ▪ 题三游洞石壁
- ▪ ▪ 与可许惠所画舒景以诗督之
- ▪ ▪ 题仙都山鹿〈并序〉
- ▪ ▪ 自尤〈并叙〉
- ▪ ▪ 水官诗
- ▪ ▪ 老翁井
- ▪ ▪ 菊花
中国内也,四夷外也。忧在内者,本也;忧在外者,末也。夫天下无内忧,必有外惧。本既固矣,盍释其末以息肩乎?曰未也。古者夷狄忧在外,今者夷狄忧在内。释其末可也,而愚不识方今夷狄之忧为末也。古者,夷狄之势,大弱则臣,小弱则遁,大盛则侵,小盛则掠。吾兵良而食足,将贤而士勇,则患不及中原,如是而曰外忧可也。今之蛮夷,姑无望其臣与遁,求其志止于侵掠而不可得也。北胡骄恣为日久矣,岁邀金缯以数十万计。曩者,幸吾有西羌之变,出不逊语以撼中国,天子不忍使边民重困于锋镝,是以虏日益骄,而贿日益增,迨今凡数十百万而犹慊然未满其欲,视中国如外府。然则,其势又将不止数十百万也。夫贿益多,则赋敛不得不重;赋敛重,则民不得不残。故虽名为息民,而其实爱其死而残其生也。名为外忧,而其实忧在内也。外忧之不去,圣人犹且耻之;内忧而不为之计,愚不知天下之所以久安而无变也。
古者,匈奴之强,不过冒顿。当暴秦刻剥,刘、项战夺之后,中国溘然矣。以今度之,彼宜遂入践中原,如决大河,溃蚁壤,然卒不能越其疆以有吾尺寸之地,何则?中原之强,固百倍于匈奴,虽积衰新造,而犹足以制之也。五代之际,中原无君,石晋苟一时之利,以子行事匈奴,割幽、燕之地以资其强大。孺子继立,大臣外叛,匈奴扫境来寇,兵不血刃而京师不守,天下被其祸。匈奴自是始有轻中原之心,以为可得而取矣。及吾宋景德中大举来寇,章圣皇帝一战而却之,遂与之盟以和。夫人之情胜则狃,狃则败,败则惩,惩则胜。匈奴狃石晋之胜,而有景德之败;惩景德之败,而愚未知其所胜,甚可惧也。
虽然,数十年之间,能以无大变者,何也?匈奴之谋必曰:我百战而胜人,人虽屈而我亦劳。驰一介入中国,以形凌之,以势邀之,岁得金钱数十百万。如此数十岁,我益数百千万,而中国损数百千万;吾日以富,中国日以贫,然后足以有为也。天生北狄,谓之犬戎,投骨于地狺然而争者,犬之常也。今则不然,边境之上,岂无可乘之衅?使之来寇,大足以夺一郡,小亦足以杀掠数千人,而彼不以动其心者,此其志非小也。将以蓄其锐而伺吾隙,以伸其所大欲,故不忍以小利而败其远谋。古人有言曰 :“为虺弗摧,为虵奈何?”匈奴之势,日长炎炎。今也柔而养之,以冀其卒无大变,其亦惑矣。且今中国之所以竭生民之力,以奉其所欲,而犹恐恐焉惧一物之不称其意者,非谓中国之力不足以支其怒也。然以愚度之,当今中国虽万万无有如石晋可乘之势者,匈奴之力虽足以犯边,然今十数年间,吾可以必无犯边之忧。何也?非畏吾也,其志不止犯边也。其志不止犯边,而力又未足以成其所欲为,则其心惟恐吾之一旦绝其好,以失吾之厚赂也。然而骄傲不肯少屈者,何也?其意曰邀之而后固也。鸷鸟将击,必匿其形。昔者冒顿欲攻汉,汉使至,辄匿其壮士健马。故《兵法》曰 :“词卑者进也,词强者退也 。”今匈奴之君臣,莫不张形势以夸我,此其志不欲战明矣。阖庐之入楚也因唐、蔡,勾践之入吴也因齐、晋。匈奴诚欲与吾战耶,曩者陕西有元昊之叛,河朔有王则之变,岭南有智高之乱,此亦可乘之势矣,然终以不动,则其志之不欲战又明矣。吁!彼不欲战,而我遂不与战,则彼既得其志矣。《兵法》曰 :“用其所欲,行其所能,废其所不能。于敌反是。”今无乃与此异乎。且匈奴之力,既未足以伸其所大欲,而夺一郡,杀掠数千人之利,彼又不以动其心,则我勿赂而已。勿赂,而彼以为辞,则对曰:尔何功于吾?岁欲吾赂,吾有战而已,赂不可得也。虽然,天下之人必曰 :“此愚人之计也。天下孰不知赂之为害而无赂之为利,顾势不可耳 。”愚以为不然。当今夷狄之势,如汉七国之势。昔者高祖急于灭项籍,故举数千里之地以王诸将,项籍死,天下定,而诸将之地因遂不可削。当是时,非刘氏而王者八国,高祖惧其且为变,故大封吴、楚、齐、赵同姓之国以制之。既而信、越、布、绾皆诛死,而吴、楚、齐、赵之强反无以制。当是时,诸侯王虽名为臣,而其实莫不有帝制之心,胶东、胶西、济南又従而和之,于是擅爵人,赦死罪,戴黄屋,刺客公行,匕首交于京师。罪至章也,势至逼也。然当时之人,犹且徜徉容与,若不足虑,月不图岁,朝不计夕,循循而摩之,煦煦而吹之,幸而无大变。以及于孝景之世,有谋臣曰晁错,始议削诸侯地以损其权。天下皆曰:诸侯必且反。错曰 :“固也。削亦反,不削亦反。削之则反疾而祸小,不削则反迟而祸大。吾惧其不及今反也 。”天下皆曰晁错愚。吁!七国之祸,期于不免。与其发于远而祸大,不若发于近而祸小。以小祸易大祸,虽三尺童子皆知其当然。而其所以不与错者,彼皆不知其势将有远祸;与知其势将有远祸,而度己不及见,谓可以寄之后人,以苟免吾身者也。然则错为一身谋则愚,而为天下谋则智。人君又安可舍天下之谋,而用一身之谋哉!今日匈奴之强不减于七国,而天下之人又用当时之议,因循维持以至于今,方且以为无事。而愚以为天下之大计不如勿赂。勿赂则变疾而祸小,赂之则变迟而祸大。畏其疾也,不若畏其大;乐其迟也,不若乐其小。天下之势,如坐弊船之中,骎骎乎将入于深渊,不及其尚浅也舍之,而求所以自生之道,而以濡足为解者,是固夫覆溺之道也。圣人除患于未萌,然后能转而为福。今也不幸养之以至此,而近忧小患又惮而不决,则是远忧大患终不可去也。赤壁之战,惟周瑜、吕蒙知其胜;伐吴之役,惟羊祜、张华以为是。然则宏远深切之谋,固不能合庸人之意,此晁错所以为愚也。
虽然,错之谋犹有遗憾。何者?错知七国必反,而不为备反之计,山东变起,而关内骚动。今者匈奴之祸,又不若七国之难制。七国反,中原半为敌国;匈奴叛,中国以全制其后。此又易为谋也。然则谋之奈何?曰:匈奴之计不过三:一曰声,二曰形,三曰实。匈奴谓中国怯久矣,以吾为终不敢与之抗,且其心常欲固前好而得厚赂以养其力。今也遽绝之,彼必曰战而胜,不如坐而得赂之为利也。华人怯,吾可以先声胁之,彼将复赂我。于是宣言于远近,我将以某日图某所,以某日攻某所。如此谓之声。命边郡休士卒、偃旗鼓,寂然若不闻其声。声既不能动,则彼之计将出于形。除道翦棘,多为疑兵以临吾城,如此谓之形。深沟固垒,清野以待,寂然若不见其形。形又不能动,则技止此矣,将遂练兵秣马以出于实。实而与之战,破之易尔。彼之计必先出于声与形,而后出于实者:出于声与形,期我惧而以重赂请和也;出于实,不得已而与我战,以幸一时之胜也。夫勇者可以施之于怯,不可以施之于智。今夫叫呼跳踉以气先者,世之所谓善斗者也。虽然,蓄全力以待之,则未始不胜。彼叫呼者,声也;跳踉者,形也。无以待之,则声与形者亦足以乘人于卒;不然,徒自弊其力于无用之地,是以不能胜也。韩许公节度宣武军,李师古忌公严整,使来告曰:“吾将假道伐滑。”公曰:“尔能越吾界为盗邪?有以相待,无为虚言 !”滑帅告急,公使谓曰:“吾在此,公安无恐。”或告除道翦棘,兵且至矣。公曰 :“兵来不除道也。”师古诈穷,迁延以遁。愚故曰:彼计出于声与形而不能动,则技止此矣。与之战,破之易耳。方今匈奴之君有内难,新立,意其必易与。邻国之难,霸王之资也。且天与不取,将受其弊。贾谊曰:“大国之王,幼弱未壮,汉之所置傅相,方握其事。数年之后,大抵皆冠,血气方刚,汉之傅相以病而赐罢。当是之时而欲为安,虽尧舜不能 。”呜呼!是七国之势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