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文心雕龙
- ▪ 原道第一
- ▪ 征圣第二
- ▪ 宗经第三
- ▪ 正纬第四
- ▪ 辨骚第五
- ▪ 明诗第六
- ▪ 乐府第七
- ▪ 诠赋第八
- ▪ 颂赞第九
- ▪ 祝盟第十
- ▪ 铭箴第十一
- ▪ 诔碑第十二
- ▪ 哀吊第十三
- ▪ 杂文第十四
- ▪ 谐讔第十五
- ▪ 史传第十六
- ▪ 诸子第十七
- ▪ 论说第十八
- ▪ 诏策第十九
- ▪ 檄移第二十
- ▪ 封禅第二十一
- ▪ 章表第二十二
- ▪ 奏启第二十三
- ▪ 议对第二十四
- ▪ 书记第二十五
- ▪ 神思第二十六
- ▪ 体性第二十七
- ▪ 风骨第二十八
- ▪ 通变第二十九
- ▪ 定势第三十
- ▪ 情采第三十一
- ▪ 熔裁第三十二
- ▪ 声律第三十三
- ▪ 章句第三十四
- ▪ 丽辞第三十五
- ▪ 比兴第三十六
- ▪ 夸饰第三十七
- ▪ 事类第三十八
- ▪ 练字第三十九
- ▪ 隐秀第四十
- ▪ 指瑕第四十一
- ▪ 养气第四十二
- ▪ 附会第四十三
- ▪ 总术第四十四
- ▪ 时序第四十五
- ▪ 物色第四十六
- ▪ 才略第四十七
- ▪ 知音第四十八
- ▪ 程器第四十九
- ▪ 序志第五十
夫设文之体有常,变文之数无方,何以明其然耶?凡诗赋书记,名理相因,此有常之体也;文辞气力,通变则久,此无方之数也。名理有常,体必资于故实;通变无方,数必酌于新声;故能骋无穷之路,饮不竭之源。然绠短者衔渴,足疲者辍途,非文理之数尽,乃通变之术疏耳。故论文之方,譬诸草木,根干丽土而同性,臭味晞阳而异品矣。
是以九代咏歌,志合文则。黄歌“断竹”,质之至也;唐歌在昔,则广于黄世;虞歌《卿云》,则文于唐时;夏歌“雕墙”,缛于虞代;商周篇什,丽于夏年。至于序志述时,其揆一也。暨楚之骚文,矩式周人;汉之赋颂,影写楚世;魏之篇制,顾慕汉风;晋之辞章,瞻望魏采。搉而论之,则黄唐淳而质,虞夏质而辨,商周丽而雅,楚汉侈而艳,魏晋浅而绮,宋初讹而新。从质及讹,弥近弥澹,何则?竞今疏古,风昧气衰也。
今才颖之士,刻意学文,多略汉篇,师范宋集,虽古今备阅,然近附而远疏矣。夫青生于蓝,绛生于蒨,虽逾本色,不能复化。桓君山云∶“予见新进丽文,美而无采;及见刘扬言辞,常辄有得。”此其验也。故练青濯绛,必归蓝蒨;矫讹翻浅,还宗经诰。斯斟酌乎质文之间,而隐括乎雅俗之际,可与言通变矣。
夫夸张声貌,则汉初已极,自兹厥后,循环相因,虽轩翥出辙,而终入笼内。枚乘《七发》云∶“通望兮东海,虹洞兮苍天。”相如《上林》云∶“视之无端,察之无涯,日出东沼,入乎西陂。”马融《广成》云∶“天地虹洞,固无端涯,大明出东,入乎西陂”。扬雄《校猎》云∶“出入日月,天与地沓”。张衡《西京》云∶“日月于是乎出入,象扶桑于濛汜。”此并广寓极状,而五家如一。诸如此类,莫不相循,参伍因革,通变之数也。
是以规略文统,宜宏大体。先博览以精阅,总纲纪而摄契;然后拓衢路,置关键,长辔远驭,从容按节,凭情以会通,负气以适变,采如宛虹之奋鬐,光若长离之振翼,乃颖脱之文矣。若乃龌龊于偏解,矜激乎一致,此庭间之回骤,岂万里之逸步哉!
赞曰∶文律运周,日新其业。变则可久,通则不乏。
趋时必果,乘机无怯。望今制奇,参古定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