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文明小史
- ▪ 楔子
- ▪ 第一回 校士馆家奴谈历史 高升店太守谒洋人
- ▪ 第二回 识大体刺史讲外交 惑流言童生肇事端
- ▪ 第三回 矿师窬墙逃性命 举人系狱议罪名
- ▪ 第四回 仓猝逃生灾星未退 中西交谪贤守为难
- ▪ 第五回 通贿赂猾吏赠川资 听撺拨矿师索赔款
- ▪ 第六回 新太守下马立威 弱书生会文被捕
- ▪ 第七回 捕会党雷厉风行 设捐局痴心妄想
- ▪ 第八回 改洋装书生落难 竭民膏暴吏横征
- ▪ 第九回 毁捐局商民罢市 救会党教士索人
- ▪ 第十回 纵虎归山旁观灼见 为鱼设饵当道苦心
- ▪ 第十一回 却礼物教士见机 毁生祠太尊受窘
- ▪ 第十二回 助资斧努力前途 质嫁衣伤心廉吏
- ▪ 第十三回 不亢不卑难求中礼 近朱近墨洞识先机
- ▪ 第十四回 解牙牌数难祛迷信 读新闻纸渐悟文明
- ▪ 第十五回 违慈训背井离乡 夸壮游乘风破浪
- ▪ 第十六回 妖姬纤竖婚姻自由 草帽皮靴装束殊异
- ▪ 第十七回 老副贡论世发雄谈 洋学生著书夸秘本
- ▪ 第十八回 一灯呼吸竞说维新 半价招徕谬称克己
- ▪ 第十九回 婚姻进化桑濮成风 女界改良须眉失色
- ▪ 第二十回 演说坛忽生争竞 热闹场且赋归来
- ▪ 第二十一回 还遗财商业起家 办学堂仕途借径
- ▪ 第二十二回 巧夤缘果离学界 齐着力丕振新图
- ▪ 第二十三回 为游学枉道干时 阻翻台正言劝友
- ▪ 第二十四回 太史维新喜膺总教 中丞课吏妙选真才
- ▪ 第二十五回 学华文师生沆瀣 听演说中外纠缠
- ▪ 第二十六回 入会党慈母心惊 议避祸书生胆怯
- ▪ 第二十七回 湖上风光足娱片晌 官场交际略见一斑
- ▪ 第二十八回 戕教士大令急辞官 惧洋兵乡绅偷进府
- ▪ 第二十九回 修法律钦使回京 裁书吏县官升座
- ▪ 第三十回 办刑钱师门可靠 论新旧翰苑称雄
- ▪ 第三十一回 名士清谈西城挟妓 幕僚筹策北海留宾
- ▪ 第三十二回 请客捐赀刁商后到 趁风纵火恶棍逞凶
- ▪ 第三十三回 查闭市委员讹索 助罚款新令通融
- ▪ 第三十四回 下乡场腐儒矜秘本 开学堂志士表同心
- ▪ 第三十五回 谒抚院书生受气 遇贵人会党行凶
- ▪ 第三十六回 适异国有心向学 谒公使无故遭殃
- ▪ 第三十七回 出警署满腔热血 入洋教一线生机
- ▪ 第三十八回 脱罪名只凭词组 办交涉还仗多财
- ▪ 第三十九回 捐绅富聊充贪吏囊 论婚姻竟拂慈闱意
- ▪ 第四十回 河畔寻芳盈盈一水 塘边遇美脉脉两情
- ▪ 第四十一回 北阙承恩一官还我 西河抱痛多士从公
- ▪ 第四十二回 阻新学警察闹书坊 惩异服书生下牢狱
- ▪ 第四十三回 夸华族中丞开学校 建酒馆革牧创公司
- ▪ 第四十四回 办官报聊筹抵制方 聘洋员隐寓羁縻意
- ▪ 第四十五回 柔色怡声待游历客 卑礼厚币聘顾问官
- ▪ 第四十六回 谒志士如入黑狱 送行人齐展白巾
- ▪ 第四十七回 黄金易尽故主寒心 华发重添美人回意
- ▪ 第四十八回 改华装巧语饰行藏 论圜法救时抒抱负
- ▪ 第四十九回 该晦气无端赔贵物 显才能乘醉读西函
- ▪ 第五十回 用专门两回碰钉子 打戏馆千里整归装
- ▪ 第五十一回 公司船菜单冒行家 跳舞会花翎惊贵女
- ▪ 第五十二回 闻禁约半途破胆 出捐款五字惊心
- ▪ 第五十三回 风光在眼著书记游 利欲熏心当筵受骗
- ▪ 第五十四回 改禀帖佐杂虚心 购机器观察快意
- ▪ 第五十五回 险世界联党觅锱铢 恶社会无心落圈套
- ▪ 第五十六回 阅大操耀武天津卫 读绝句订交莫愁湖
- ▪ 第五十七回 声东击西傻哥甘上当 树援结党贱仆巧谋差
- ▪ 第五十八回 善钻营深信老奴言 假按摩巧献美人计
- ▪ 第五十九回 论革命幕府纵清谈 救月食官衙循旧例
- ▪ 第六十回 一分礼耸动骨董名家 半席谈结束文明小史
话说饶鸿生在日本东京,被淬志会学生捐掉一百块洋钱,又受了许多气恼,心中闷闷不乐。翻译劝了他几句,也就走开了。饶鸿生前回在日本,为着急于要赴美洲,耽搁得五六天就动身的,不过到了浅草公园、上野公园等处,略略游览而已。今番闲着无事,整日坐着马车,一处一处的细逛。有天到了不忍池,这不忍池旁边,列着许多矮屋,据说就是妓馆。从前妓馆是在新桥、柳桥等处的,现在改了地方了。紧靠着不忍池有座著名酒楼,叫做精养轩,这精养轩就和中国上海的礼查外国饭店差不多。饶鸿生初次开眼,到了精养轩,拣了一间房间坐下,侍者送上菜单。饶鸿生便说:“近日大餐吃腻了,还是吃日本菜罢。”侍者答应,自去预备。不多时,用盘子托了上来,是五六个干鲜果品碟子和点心之类,另外一副锅炉。侍者把炉子架好了,安上锅子,生起火来,烧得水滚,在锅子里倒下一个生鸡蛋,又进去搬出一大盆生鸡片,翻译便和饶鸿生用木筷夹着生鸡片,在锅子里烫着吃,倒也别有风味。侍者打量饶鸿生是有钱的主顾,能够化几文的,暗地里叫了串座的几个歌妓,踅进那间房来。饶鸿生正喝了几玻璃杯麦酒,有些醉醺醺,看这些歌妓,都是红颜绿鬓,不知不觉的把兴致鼓舞起来,叫他们弹唱。一个歌妓,抱了一个弦子似的乐器,据翻译说,叫做三味线,弹得从从琤琤的。还有一个歌妓,拿着两块板在那里,一上一下的拍,以应音节。那两个歌妓唱将起来,饶鸿生听了听,虽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,倒也沨沨移人。弹唱完了,一个歌妓拿出盘子讨赏,饶鸿生低低的问翻译,要给他们多少钱,翻译说:“至少要三十圆日币。”饶鸿生也不介意,伸手在衣袋里摸出三张钞票,每张十圆日币,歌妓得了赏,携了乐器,咭咭咯咯的又到别个房间里去了。饶鸿生吃了一会,侍者拿上饭来,是个小木盒子,打开一看,上面一块鳗鱼,底下盛着雪白的饭。饶鸿生和翻译略略吃了些。撤去残肴,泡上一小壶茶来。茶壶是扁圆式的,茶杯和中国广东人吃乌龙茶用的差不多,茶的颜色却是碧绿的。饮过了,侍者送上帐单。饶鸿生给过了钱,出得精养轩,径奔后乐园。园里头松桧参天,浓阴如盖,有许多假山石,堆的玲珑剔透。翻译告诉他道:“这园是水部藩源光造的,替他打图样的,是中国明朝人,叫做朱舜水。朱舜水是浙江余姚人,明末清初到得日本,就住在这园里,足不出户,造了座得上堂,墙上刻着伯夷、叔齐的像,日本都很敬重他。”饶鸿生听了,点头叹息,二人就拣一块太湖石上坐下歇脚,看那男男女女的游人。坐了好些时,方才回去。饶鸿生在精养轩虽化了几十块冤钱,在后乐园倒明白了一桩古典,不能说得不偿失了。
回到寓里,看表上还不过四点多钟,天已经黑了。饶鸿生心上诧异说:“这种时候,我们中国总要七点多钟才天黑,怎么他这里四点多钟就天黑了呢?”实在想不出缘故来。等到夜里,睡了不多时就天亮,再看表,只得两点多钟,后来问起翻译,方知道是日轮旋转的缘故。翻译并说:“要是到俄罗斯圣彼得堡去过冬天,每天两点钟后就天黑了,夜里一点钟前就天亮了。为着俄罗斯在北极底下,冬天日轮在黄道出来,是一直的,所以天黑得早,天亮得快,不比夏天日轮要从赤道慢慢地练过来。”饶鸿生听了,十分佩眼,心里想,我回了国,总要做一部出洋笔记,就是自己不能动笔,也得请人帮忙,把翻译这些话载在上面,人家看了,一定当是我见解出来的,不怕那些文人学士不恭维我,心里想完了,面有得色。
过了一日,带了翻译去逛日光山,在上野搭了早班火车,不到三个时辰,到了日光山。日光山下,就是德川将军家庙。庙里金碧辉煌,耀人耳目,庙后就是德川将军的坟墓,走上去有三百多层。二人鼓勇前进,到得下来,已经筋疲力尽了。当夜就住在金谷客寓里。这金谷客寓,纯是外洋式子、背后一条港,清澈见底,面前就是那座日光山,冯阑瞻眺,心神俱爽。等到睡在枕上,山上泉水的声响,犹如千军万马一般,良久良久方才入梦。第二日一清早,出得金谷客寓,要想雇车子,却只有小车,是用人拉的,就是目下上海的东洋车子,一人坐了一辆,沿着日光山的山涧缓缓而行。山涧里的水飞花滚雪,十分好看。走了约有半里,接着一条大桥,桥对过有石头刻成的十几尊佛像,笑容可掬,像活的一样,二人又细细的赏鉴了一回。又走了一里多路,是一个乡镇了,田里种着菜,篱笆里栽着花,大有“鸡犬桑麻”光景。又走了两三里,到了山里了。抬头一看,干岩万壑,上矗云霄,两旁边古木丛生,浓阻夹道,老远就听见瀑布声响。再进去,路就滑澾了。路旁还有块名胜地方,叫做马返,有亭台,有楼阁。一个小池子,池子里的水清得什么似的,萍蘩蕴藻交相映掩,两旁碗口大的黄菊,开得芬芳灿烂。过了马返,路更来得曲折了。车夫低着头,拱着背,和蚂蚁一样的在地下爬,爬了多时,方才到得顶上。有叫做剑峰的,有叫做华岩的。华岩上更有一桩奇景,就是瀑布,有二十多丈宽,七十多丈长,望上去烟云缭绕,底下漭腾澎湃,有若雷呜。另外有块大石碑,碑上刻了是华岩瀑布歌,是一个日本人做的,字有拳头大小。看过了瀑布,转到中禅寺,庄严洁净,迥异寻常。又上望湖楼,四面多是铁栏杆,十分精巧。看官,你们想,山上怎么会有湖呢?不是大漏洞么?原来这湖本来是个山凹,瀑布流下去,经年不断,久而久之,就成了一条大湖,前后有十八里路长,有些人都撑了小划子在湖里钓鱼,也是天然图画。二人随便买了点吃食,聊以充饥。饶鸿生想着了《儒林外史》马二先生,见了西湖,说出“载华狱而不重,振河海而不泄,万物载焉”三句《四书》来,不禁叹古人措词之妙,徘徊半响,竟有流连不忍去的光景。翻译催了几次,方打着原路下山,回来做成了一首七绝诗,珍重藏好,说将来可以刻在出洋笔记的后面,人家看见了,少不得称赞他雅人深致。于今闲话体提。
再说饶鸿生在日本约摸有半月光景,有些倦游了,拣定日子启程回国。搭的那只船,住的舱,与安徽巡抚请去做顾问官的劳航芥紧靠着隔壁。一路无话,到得登州左近,陡起风浪。饶鸿生是吓怕的了,慌得一团糟,他姨太太更是胆小,无可奈何,拉着他跪在舱里,求神佛保佑,偏偏被劳航芥看见了,这叫做败露无形。等劳航芥到上海起岸,他已换了江船,径往南京,第二天就上制台衙门里禀明半路折回之故。制台也接着外洋的电报,晓得有禁制华工一事,事关大局,自然不能说什么,少不得要慰劳几句,这是官场通套,无庸细谈。
于今再说南京城里有个乡绅,姓秦单名一个诗字,别号凤梧,他老子由科甲出身,是翰林院侍读学士,放过一任浙江主考,后来就不在了。他自己身上,本来是个花翎同知,那年捐例大开,化上数千金,捐了个候选道,居然是一位观察公了。这秦凤梧虽是观察公,捐官的时候未曾指省,没处可以候补,不过顶戴荣身罢了。他却兴头的了不得,出来拜客,一定是绿呢四人轿,一顶红伞,一匹顶马,一匹跟马,回来还要兜过钓鱼巷,好吓那些钓鱼巷里的乌龟,自有那班无耻下流去趋奉他秦大人长,秦大人短,秦凤梧居然受之无愧。南京城里,正经官场都不同他来往,有些有腿无裤子的穷候补,知道他拿得出几文钱,常常和他亲近亲近,预备节下年下,借个十两二十两。这凤梧的功名如此,志向如此,交游如此,其余亦可想而知的了。一天到晚,吃喝嫖赌,一打麻雀,总是二百块钱一底,通常和他通问的几个朋友,一个是江宁候补知县,名字叫做沙得尤,是位公子哥儿,大家替他起了个混号,叫做傻瓜。一个铜圆局的幕友,名字叫王禄,大家都叫他做王八老爷。还有两个候补佐杂,都姓边,人家叫他俩做大边、小边。这四个人是天天在一块儿。秦凤梧生来是阔脾气,高了兴大捧银子拿出来给人家用,人家得了他的甜头,自然把他捧凤凰一般捧到东,捧到西。不上两年,秦凤梧的家私,渐渐的有些销磨了。有一个江浦系的乡董,叫做王明耀的,为人刁诈,地方上百姓怕得他如狼似虎,王明耀却最工心计,什么钱都会弄,然而却是汤里来,水里去,白忙了半世,一些不能积蓄。这却是什么缘故呢?原来他于别的事上,无一件不明白,无一件不精明,只要一入嫖赌两门,便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每月总要南京来几趟,大概在秦淮河钓鱼巷时候居多,无意中认识了秦凤梧,彼此十分投契。有天在一个妓女玉仙家里大排筵宴,自然少不了秦凤梧,席间谈起时事,什么造铁路、开矿办学堂、游历东西洋那些事,王明耀心中一动,便拉秦凤梧在一间套房里和他附耳密谈,说现在有桩事是可以发大财的,借重你出个面,将来有了好处,咱们平分秋色何如?秦凤梧忙问什么事?王明耀道:“我们县里,有一座聚宝山,山上的产业大,一半是我的。前两个月有个人挽了我们亲戚同我来说,说上海什么洋行里有个买办,场面也阔,手头也宽裕,他认识一个洋人,是个著名的矿师。这矿师,不多几时,到内地来游历过一次,带便到各处察看察看矿苗。路过聚宝山,他失惊打怪的:“可惜!可惜!”通事问他什么事情可惜?他说:“这聚宝山上的矿苗浮现,开出来是绝好一个大煤矿,不输于开平漠河两处。”他回去之后,便打主意,要想叫那买办出面,到南京来禀请开采。那买办为着南京地方情形不熟,怕有什么窒碍地方,说必得和地方绅董合办,方能有就。所以东托人,西托人,竟托到我这里来了。你想江浦县是我的家乡,我又是那里的乡董,除掉我,他还能够找什么人盖过我去?自然要尽我一声。我想与其叫他们办,不如咱们自己办,咱们只要找个阔绰的人出面,以地方上的绅士,办地方上的煤矿,上头还有什么不准的么?我的朋友虽多,然而都靠不住,左思右想,就想起你老兄来了。你老兄是书香世族,自己又是个道台,官场也熟悉,四面的声气也通,如今只要你老兄到制台那里递个禀帖,说明原委,制台答应了,以下一切事情都现成。”秦凤梧沉吟道:“制台答应这桩事,托了人谅没有做不到的,底下一切事情现成。这句话靠得住靠不住呢?”王明耀把脸一板道:“你又来了。咱们弟兄相好,也非一日,我要是安心把木梢给你掮,我还成个人么?我说底下一切事情现成,是制台答应了再到县里请张告示,有这两桩实在的凭据,人家有不相信的么?人家一相信,又听见煤矿里有绝大的利益可沾,叫他们入些股,他们自然愿意。况且这山上又大半是我的产业,你是知道的,也不用给什么地价,只要到外洋办一副机器,就可以开办起来。如果怕没有把握,何妨到上海去先会会那位矿师,和他订张合同,请他到山照料,将来见了煤,赚了钱,怎么拆给他花红,怎么谢给他酬劳,他答应了,连机器也可以托他办,岂不更简捷么?”秦凤梧听了王明耀这番花言巧语,不觉笑将起来,说:“你老哥主意真好,兄弟佩服得很!于今一言为定,咱们就是这样办。”王明耀道:“这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,咱们还得订张合同,然后拟章程,拟禀稿,也得好几天工夫呢!如今且去吃酒。”说罢,便把秦凤梧拉了出来,等请的那班朋友到了,依次入座。秦凤梧今天分外高兴,叫了无数的局,把他围绕的中间,豁拳行令,闹得不亦乐乎。一直顶到二更天,方才散席谢过。
王明耀自坐轿子回去。王明耀第二天就下乡去了。秦凤梧一等等了好几日,王明耀那里竟是音信全无,心里不觉焦躁起来。过了十来天,王明耀方才上省,到他家里。王明耀一见面,就说这事情苦了我了,然而还算妥当。秦凤梧忙问怎么样了?王明耀道;“乡下已经弄停当了,专等你省里的事了。”秦凤梧道:“这里容易,你去的第二天,我就把禀稿弄出来了。”说罢,叫管家到太太房里,把一卷白纸外面套着红封套的东西拿出来,管家答应一声是,不多时取到了。秦凤梧一面叫人泡茶装烟,一面把禀稿递到王明耀手中。王明耀接过禀稿,在身上掏出一副老花镜来戴上才把禀稿打开,息容屏气的往下瞧。
欲知后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